驯化储君后我辞官了 第101节
这日下朝,有几位官员拦住了萧时晏的去路。
“哎,萧世子,听说你前年就押中了姜少傅能当状元郎,如今你能不能猜一下姜小姐会成为....”
说到最后,那人压低了声音:“哪一位皇子的良娣?”
萧时晏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黯然,淡声道:“诸位大人说笑了,萧某与太子和十皇子并不相熟,无从窥知二位贵人的心意。”
言罢,他面无表情穿过询问的官员,拔步离去。
就在七日前的早朝上,司天监主薄上奏皇帝,声称有位监星官终于推算出太子诞生之时的星宿命论,寻找到破解之法。
耀灵帝闻言大喜,让推算出破解之法的监星官仔细道来。
监星官振振有词道:“启禀陛下,太子诞生在天狗食日之时,天煞命格,无可逆转。但这两日微臣用浑天仪观测紫微垣,发现东南方有金光侵入紫微,主东宫随着这道金光,多年来位移的轨迹有回转,正在逐步归于正位。此事说明太子身边出现了一位‘吉星’。”
耀灵帝双眼一亮,接过司天监主薄呈上的星宿移动轨迹,果真发现太子那颗偏移的紫薇星竟然快要回到原位。
他大喜问道:“可能查出这位‘吉星’是何人?”
观星官胸有成竹答:“这不难办,微臣查到‘吉星’和太子的生辰一致,唯一不同便是此人在天狗吐日时分临世,故而与太子一人至阳,一人至阴,阴极阳生。陛下若是想要寻找‘吉星’,只要找到元鼎三十二年阴月政日,申时一刻诞生之人。”
这个范围如此精准,倒是方便吏部去查找。
耀灵帝当即命吏部侍郎在七日内找出太子的“吉星”。
春意渐浓,翠绿新叶在阳光下闪着光泽,一阵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萧时晏的眼底却是一片萧瑟,男子琥珀色的眸子黯淡无光,听到四周官员悄声议论太子“吉星”的下落,他唇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太子如此大费周章,又怎会只许她一个良娣之位。
那道出自于中书省的册封诏旨,还是他亲手拟的...
——
阳春三月,春满人间。
清晨,内侍监率领浩浩荡荡一队人马穿过朱雀大街,在沿街百姓好奇的目光下,最终勒马停在空荡荡的岁锦巷外。
紧闭月余的姜宅大门被咚咚叩响,朱红大门刚刚开了一道缝,里面的家仆还来不及反应,乌泱泱的人马和数不清的华丽箱笼就被抬了进去。
姜慎和殷氏二人慌慌张张从屋里出来,瞧见庭院站着笑眯眯的内侍监大人和堆成小山般高的金丝楠木箱,惊讶地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内侍监看向一身常服的姜家夫妇,脸上笑容不减,笑呵呵道:
“哎呀,姜老爷和姜夫人还是进屋重新换上一套衣裳,再来恭迎圣旨罢。”
姜慎和殷氏面面相觑,两人还未琢磨明白,已被几位宫女带回房内梳洗装扮。
等到云里雾里的夫妇二人再一次出来,姜慎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官服,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这是三品大员的官服,下官....不不,草民穿不得啊!”
殷氏同样注意到自己头戴七株花钗,身穿绣工精美的青罗绣翟纹华裳,衣上的翟纹同样是七行,乃是三品诰命的服饰。
内侍监展开金轴,浑厚激昂的声音穿过庭院,让门外跷足探头的街坊四邻听得清清楚楚。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兹有鸿胪寺丞姜慎,为官清廉,敬贤下士,克己奉公,实乃国家之栋,朕甚欣慰之,着吏部特加封为三品鸿胪寺卿。其妻殷氏,克娴内则,淑德含章,教女有方,今册封为三品诰命。”
姜慎晕晕乎乎接过圣旨,他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抬头惊讶道:“不对啊,我已辞去官职,就连辞呈亦被吏部批准...”
内侍监笑呵呵打断了他的话:“布衣丞相公孙弘在花甲之年才迎来官运,姜大人正值壮年,吏部怎舍得放姜大人这种栋梁之才离开朝廷,您的辞呈早就被吏部驳回了。对了,下官还有一道圣旨要宣,还请姜夫人去内院唤来姜小姐。”
“大人,小女在此。”
内侍监循声看向屋檐下款款走出的少女,不由觉得眼前一亮。
他当官三十余载,见过迎旨的名门闺秀不胜枚举,却从未见过有哪位贵女及得上姜家这位钟灵毓秀的小女儿。
少女身量高挑,清眸流盼,唇红齿白,软云纱裙摆下绣有幽兰花纹,行走间衣袂飘忽,绣纹忽明忽暗,步伐轻盈丛容,透出一番清雅脱俗的傲气。
内侍监收回赞赏的目光,缓缓展开玉轴,声音相较之前愈加高亢,字字铿锵有力。
“鸿胪寺丞姜慎之女,天惠聪颖,德美才秀,孝谨性成,温恭夙著,有徽柔之质,安正之美,身怀福泽,天相吉人,朕躬闻之甚悦。咨闻姜家小女待字闺中,为成天人之美,特将汝赐婚于太子为妃,择良辰完婚。”
姜玉竹跪地接过圣旨,语气恭谨:“臣女姜玉竹,谨遵圣旨。”
内侍监又在心里暗暗赞赏起姜小姐宠辱不惊的气度。
换做其他贵女听闻圣上的赐婚圣旨,必会喜形于色,可眼前的少女却是眉眼平静,从容不迫接过圣旨。
再看姜老爷和姜夫人同样是面色凝重,脸上没有一丁点欢喜之色,这等不矜不伐,喜不形于色的风范真叫人感叹——不愧是培养出大燕最年轻的状元郎的清贵人家。
恭送走内侍省浩浩荡荡的人马,姜宅的朱红大门又是一“砰”地关,隔绝了看热闹百姓的惊奇目光。
“天爷啊,我没听错吧?居然是当今圣上钦此婚约,姜家小女这是要麻雀飞上枝头——成金凤凰了!”
“不是良娣,也不是侧妃....而是太子妃!姜家这是绝处逢生,否极泰来,迎来了破天的富贵啊!”
“想不到汝安郡主苦苦求了四年的姻缘,就这样被姜小姐凭仗一桩风流韵事给夺去了,姜家的祖坟真是冒了青烟啊!”
“嘿...你这话可真是打翻了醋缸——酸气冲天啊!要我说,只怕姜小姐还是被逼的...”
这话一出,有人忍不住嗤笑,揶揄道:“依你的意思,还是当今圣上逼迫姜小姐嫁给太子!孙大嘴你嘴上真是欠个栓子,当心胡说八道被巡检司的人带走。”
被唤作孙大嘴的男子让众人一言一语挤兑得脖子上都冒起青筋,他急声分辨道:
“谁胡说了!我昨日去孙府取石炭,听闻在吏部当差的大侄子说太子的‘吉星’找到了,正是住在岁锦巷里的姜家小女。”
司天监根据天象推算出太子命中有‘吉星’之事,早就在民间传开了,巡抚司挨家挨户稽查人口,就是为了找出太子命中的‘吉星’。
孙大嘴这个人嘴上虽然没个把门的,但他那位高嫁姐姐的儿子确是在吏部当差,任职户属主事,负责稽查核实人口。
在场众人不由对他听似荒诞的话相信了几分。
孙大嘴见状,又忍不住卖弄起口舌:
“司天监仆出‘吉星’生于京城,属阴,诞于东南方位,又与太子是同一日临世。吏部整整查了五日,京城里符合司天监所有要求的,唯有姜家小女一人,圣上听闻此讯,当即命中书省文采最好的萧侍郎....”
众人伸长着脖子听得津津有味,其中却有一人悄悄调转了头,步履匆匆,身影消失在岁锦巷口。
姜宅正堂,姜慎与殷氏搂着金轴和玉轴圣旨,二人神色呆滞,各自坐在红木扶手椅上大眼瞪小眼,显然还没从一大清早的“天降喜事”中醒过神来。
姜墨竹站在庭院里,双眼冒着貔貅精光,朗声清点起内侍省送来的珠宝,首饰,香料,绸缎,古玩字画和名贵草药。
“呵,整套甜白釉玲珑瓷茶具,这玲珑孔眼通透无暇,精巧得都能透出光!”
“哇,这人参须子比我小拇指还粗啊!”
“啧,这妆匣子里的夜明珠个个都比龙眼还要大,一盒子就能抵得上一艘十丈楼船。”
姜玉竹临窗而坐,听着哥哥时而发出的惊啧声,她手持黑子,略略思忖片刻,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落下一子。
棋局接近尾声,两方手里的底牌都已出尽,局势由暗转明。
约莫一盏茶后,负责去打探消息的柳管事神色慌张归来,将他刚刚从外面探听回来的消息如实道来。
“原来玉儿竟是太子的‘吉星’,难怪皇上这道赐婚圣旨来得突然。”
姜墨竹搓着下巴嘀咕:“就是凑巧得都有些邪乎了。”
殷氏把手里的玉轴丢在桌子上,她腾地站起了身,柳眉高挑,语气坚决:
“不嫁,就算是圣上金口玉言赐下的婚事也不嫁,凭什么天狗太子一张嘴,我就要把女儿塞进他嘴里,玉儿是我拼了命生出来的‘吉星’,关天狗太子何事!”
放在以往,听到殷氏一口一个天狗太子,姜慎定会吓得头皮发麻,慌张上前堵住她的嘴。
可如今,他与妻子想法一致,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应下这门婚事。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女儿在太子手底下当了一年多的差,二人朝夕相处,形影相随,早就熟悉了对方的秉性。
女儿入宫装上一天半日还好,若是和太子奉旨成婚,总不可能夜以继日装下去,迟早有露馅的一天。
“要不咱们干脆离开京城,逃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躲起来。”殷氏说完后,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咱们就算要逃,又能逃到哪里去邺呢?”姜慎皱起眉,觉得怀里的金轴极为烫手。
于他而言,这并非是升官加爵的圣旨,而是卖女求荣的催命符。
姜墨竹见二老愁眉不展,不慌不忙开口道:“我出海行商时,曾在大燕北面海域发现一座神秘小岛,岛上的居民是前朝流放的官眷,当地景色秀美,民风淳朴,与世隔绝,且这座小岛并不在大燕舆图上,当初我们的船遇到暴风雨偏移了航线,机缘巧合下才发现这座神秘岛屿。
他拍了拍胸脯:“除非太子派出天兵天将,否则他绝对寻不到那个地方。”
姜慎和殷氏听得有些动心,不由一起看向家里的主心骨。
姜玉竹手持白子,她抬头看向目光殷切的父母,微微一笑:“我觉得哥哥这个提议不错,既然咱们的行囊早就收拾好了,不如今晚就动身。”
自打巡检司的人包围姜宅那夜,姜玉竹就知道太子发现她的真身。
她看不透太子的路数,直到今日接到内侍监宣读的圣旨,她才清楚太子处心积虑设下的圈套。
原是想让她自投罗网。
她曾经煞费苦心整顿好司天监献给太子,想不到有朝一日,竟会被一道箴言给定住了身。
作茧自缚这个词,姜玉竹此时有了更深刻的领会。
太子这一步棋,下得真是又狠又准啊!
只不过自从她学成出山后,还从未下过一场败棋,轻轻摸索指尖光滑的白子,姜玉竹下定决心落下一子。
既然太子逼着她鸟入樊笼,那她唯有起死回生,放手一搏了!
第69章 起死回生
残余夜色缓缓散去, 天空漫开一片朦胧的鱼肚白。
寂静的朱雀大街上响起马蹄与车轮滚动的声音,惊醒树枝上觅食的鸟儿。
两辆青帏马车从晨雾中悠悠显现,车夫轻轻抖动缰绳, 马车一前一后驶向恢弘巍峨的城门。
守城士兵看了眼车夫递上的户籍和通行文牒, 又检查过马车后的行囊,挥手示意放行。
马车驶出城门许久后,殷氏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她有些不相信他们竟这般容易就出了城门。
“我要去后面的马车上陪着玉儿。”
姜墨竹赶忙按住欲要起身的殷氏,安抚道:“母亲, 咱们家马车后面紧跟着陈侍郎家的马车,陈夫人可认识您,回头瞧见您这位太子的丈母娘,她能不下车和母亲寒暄两句吗?稍等一等, 待到了前面歇脚的驿馆, 您再去妹妹乘坐的那辆马车上。”
殷氏觉得儿子的话有几分道理, 只好沉下惴惴不安的心。
直到正午, 行驶上两个时辰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