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吻别》 番外篇
年年有鱼 作者:瑜宁
【番外篇】
三月,是山樱绽放最美姿态的时分,微风送爽,带点醺人的暖意。
少女身穿桃红色棉上衣,配搭七分牛仔裤,及肩的栗色长发随著她焦躁的蹀踱而舞动,微翘的发尾不听话地拂著她的脸颊,她没有管,心里一迳的著急。
她在等,等了一个早上,虽然还未到约定的时间,但飞跃的心无法单凭理智去控制。实际上,她不只等了数小时,为了能亲口对他说那番话,她可是待了好多年了,连哥都常常拿这个来取笑她。
听到大宅外闸门敞开的声响,她顿足倾听,确定有车子驶近,忍不住面露微笑。
他回来了!
深呼吸一口气,郝红仰首,让和暖的阳光抚过她的脸,暗地里为自己加油打气。
过了数分钟,彷佛有感应般,她转过身,就见他踏进了花园里,依然是全身黑的装扮,清冷俊逸的脸上木无表情,唯有那双眼在对上她时才渗了点暖意。从小时候起,他被哥带回郝家,就是一副不愿跟人说话、接触的样子,有一度她怀疑他不是聋的就是哑的,後来跟随哥的时间久了,她才知道他是面冷心善的人。
或许,因为发现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她才会无法自拔吧。
「凛!」郝红兴奋地走过去,搂住他的手臂,他也随她去。
「小姐。」
她懒得纠正他的称呼,反正最後他都会喊她小姐,就别作无谓的挣扎了。
「你今天出了什麽任务?」她问,这是他们惯常的相处模式,郝红深知洛尔斯除了是有名的拍卖集团,也同时是杀手组织,凛身为郝天渊的得力助手,出任务是家常便饭。她不能亲身参与,但她对这个未知的世界有著好奇,唯有常常问他。
「只是抢回一尊清朝的花瓶。」他言简意赅,跟神一样,他都不想天真单纯的她涉足黑暗血腥的世界。
「啊……没了吗?没有教训那个小偷吗?」她的下巴靠在他肩膀上,撒娇似的问道,少女的清甜香气萦绕在身边,凛还是不为所动。
「没了。」即使有,他也不会说,她知道的。
尔後,是一阵静默,他瞥了那身高仅及他肩头的人儿,她少有不作声的时候,每每得知他回来,都会缠著他,把手勾在他臂上,像只小麻雀般吱吱喳喳的问东问西,或者报告一下她的生活,这样的沉静很不像她。
发生什麽事了吗?但瞧她刚才的表情,又没特别的异样。
「凛……」良久,她垂首唤他。
「是。」他应道,她则突然松开他的手,退到数步之後。
再抬头,郝红两颊透著鲜丽的红晕,向来敢於直视别人的眼不自在地左瞟右瞄,心音跳得像擂鼓,在她双耳鸣鸣作响。
「我有话要跟你说。」啊!郝红,你的勇气呢?你的率直跑到哪去了?乾脆向他表白,直接问他要不要她……呃,是要不要她当女朋友。
他凝看她,对她与平常相异的行为感到疑惑。
「我……凛,我喜欢你,喜欢了很多年了!」她鼓起勇气说,到後来却开始羞怯了:「那个……你喜不喜欢我?」终於问出口了,她的心跳得更快,等待著他的答覆。
他没作声,凝睇她的眸子变得幽暗,她却错开了这一瞬。
「凛?」迟迟都得不到他的答案,她轻唤。
「不。」
不?郝红愕然地望向他,却见他已转身,迈步离去。
他说的,是不。简短的一个字,就这样,轻易敲碎了她的心。他不喜欢她,立场明确清晰,但怎麽她还是觉得脑袋被放空,好像连这短短的字词都无法容纳?她不知自己站在原处有多久了,只记得,当微风拂过身畔时,她觉得……
很冷。
***
「这样好吗?」躲在黑暗的死角,她拉拉身边男人的手,问道。两人的目标是一幢位於山上的豪宅,主人是个肚满肠肥的贪婪商人,最近频频想抢洛尔斯的生意,企图在拍卖的领域里占点便宜。
「是你自己要跟来的,怕的话,就先回去。」男人满不在乎地说,透过红色无框镜片,锐利的目光盯梢著大宅,即使在閒聊,也能分神兼顾任务。
「我才不怕。」郝红撇撇嘴道,难得有机会参与任务,虽然是未经准许,但也够难忘了,她不会临阵退缩的。
「那就别担心,女人。」他摇摇头,无奈地叹息。
「别忘了,是你带我来的,被发现的话,哥第一个处罚你!」她靠近始作俑者──焰少,眯眼威胁他。
「听说是大小姐硬要跟来的。」他勾唇一笑,不在乎被个小女生威胁。发现的话,戏才会更好看啊!真想瞧瞧向来八风吹不动的凛会有何种表情?最好是气得揪起他的衣领来顿好打,光用想的就让他兴奋极了……
「是你怂恿我在先。」她横他一眼,明了自个儿跟来的真正原因是想气气那个大木头……如果被抓包的话,他会生气吧?以前她多次死赖活赖就是要跟他出任务,甚至真的偷偷跟到门外,他会皱眉,然後把她带回屋里。
所以,他会在乎的,对不对?
不否认,她很生气,气他用一个不字就打发她的感情,接下来的日子,他都在避开她……虽然她也有主动避不见面,但是心底仍是很在乎他。真的很不争气啊!可又能怎办?连感情都赔上了,说收就能收得回的吗?
蓦地,她感受到一股肃杀的气息,再别过头,已见焰少以极快、类近猎豹般的高速窜出死角,她赶忙跟上去,可走到大宅外的高墙时就显得为难。
焰少凭著矫捷的身手,没两下便翻到墙内,钻进大宅里,只剩下她一个在高墙前无计可施。她左顾右盼,没有理会黑暗中潜藏危险,瞥见附近有棵大树,枝干直伸延至墙後,她心喜,马上走过去,准备攀树而进。
「你在做什麽?」
郝红身一颤,下意识地停下所有动作,缓缓、缓缓地转过头,果然没错,纵是在黑夜之中,她也不会或忘的身影,是凛。
凛绷著脸,没想过她竟然会在这里,转念一想,是谁做的好事他一清二楚,洛尔斯里,就只有他才会做这种事,还做得自得其乐,完全无视郝红的安全。
「跟我走。」说罢,他上前拉住她的手就要离开,无视她软绵绵的挣扎。
「喂,你放手!你没权拉我走的!」她边喊边要挣脱,谁要他多管閒事来著?
他凝著俊容,拉著她就往山下走,神正在等待他们,反正焰少不过想独个儿领功,就随他去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她到底晓不晓得什麽叫危险?刚才在她要找树攀前,不只他,还有几个在附近防卫的保镖也发现她了,若非他把那些保镖撂倒,她以为自己还能有命撒娇吗?
没多久,郝红便被带到自家兄长前,郝天渊跟凛的表情如出一辙,一样的凶,她缩了缩脖子,不敢正视他们。
「红,我说过你不能跟来的。」郝天渊淡淡地说,却带著股怒气。
「我……我只是好奇。」她低头,竟然忘了自己曾跟兄长有过约定。
「说到做到,我会尽快安排你出国。」他们曾经约法三章,若郝红偷偷跟著他们出任务,就必须接受被送出国的安排,她明白这是因为哥担心自己,但是……
「哥!」自知说服不了兄长,她看向随侍一旁的凛,那疏离不赞同的眼神刺伤了她。
「连你也不想我留在这里吗?」她近乎绝望地问。
他不语,她只觉得心痛,痛得连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楚。
有时候,沉默比任何说话都要伤人,他知道吗?或许,他是知道的,她这样想。因为他,所以她期待每一天,和他相处的点滴都令她愉快无比;但也因为他,她明了当感情破了洞,无所依靠的自己不论身处何方,都会有种孤独,慢慢地啃蚀她。
因此,她离开了。
***
「宝宝,来姑姑这里,过来过来!」郝红兴致高昂地边拍手边朝已满周岁的小宝宝道。
受日光笼罩的花园里,穿著粉蓝色棉质连身衣的小宝宝格格笑著,他坐在草地上,馒头般大小的手无意义地拍打著,白如棉絮的脸颊被暖阳扑上粉嫩的颜色,单纯可爱的笑容像是有感染力,让郝红会心微笑。
自从有了舜柔姐和宝宝,向来冷冰冰的郝家大宅多了温暖,不只是她和哥休憩的地方,而是有归属感、有人在等自己回来的「家」。
她是衷心希望能维持原状,这样就满足了,纵使……心里始终有道缺口,不是谁都能填补的,她咧出更深的笑,欺骗自己很快乐。
「宝宝怎麽不过来?」郝红佯装生气,皱著眉低声埋怨,可是双手已有动作,去抱起还无知的笑著的侄子。
「嘻……」小宝宝自然地把手绕过郝红的脖子,在她身後玩拍拍手。
「宝宝还未懂得走路啊……」坐在一旁静看著这幕的舜柔无奈地说,不明白郝红这样逗小宝宝的自娱方法多有趣味。
「但也可以一起玩啊,对不对,宝宝?」
「嘻嘻!」小宝宝什麽都不晓得,只管笑。
「红,你没事吗?」舜柔清亮的眸从儿子身上移向郝红,那透彻了然的眼色让郝红心头一阵拧痛,下意识地别开眼。
「我会有什麽事啊?」她朗声问,殊不知这种故作轻松的口吻,听起来虚假得很。
「是因为凛吗?」舜柔续道:「昨晚我……」话未说完,就被硬生生的打断。
「那不是哥吗?」郝红瞥见花园的入口处有两道熟悉的人影,喊道,她承认她懦弱,晓得昨晚的事应该被看到了,想逃避舜柔姐的问题,才用这种烂藉口脱身。
舜柔转过头,果见郝天渊跟凛向这边走来,她微笑,起身接过郝红手中的宝宝,款步迎向丈夫。
「你回来了。」每次他回家,她都会这样说,原想这生都不值得拥有家庭的她,很珍惜能说这话的机会。
「嗯。」他为她整理拂过脸颊的发丝,应道。
「嘻、嘻!」小宝宝认得爸爸,伸出小手要抱,郝天渊立时搂过儿子,眼底掠过真诚的笑意。
「我们进屋里吧,宝宝晒了太阳颇久了。」舜柔说,三人正要离去时,她又像想起什麽似的,背身问:「红,你要进去吗?」
在原地以鞋尖踢著草的郝红忽闻问话,仰首,就见凛在凝视自己,她迅速垂头,道:「不,我想在花园多待一会。」
棕色软皮鞋有一下没一下的挑弄著青翠的草尖,眩目的白光没影响她的专注力,郝红放空脑袋,希望藉著这些随意的动作而忘掉扰乱心湖的那个人。
她知道他没离开,还是跟她隔著一段距离。
别问她为什麽知道,就像别问她为什麽会喜欢他,这并没有道理可言,她的直觉、她的心说的,而她深信不疑。
直到她的腿开始酸麻,她才停下来,挺身深呼吸一口气。
再回神,凛已无声无息地定在她身前,深邃的眸直勾勾地看著她,害她心跳无来由地加快,记忆像是跳针的唱盘,倒回去昨夜两人接吻的画面。
郝红赶忙越过他的身侧,摒弃欧陆风的椅子,坐在横敞的树干上,双眼盯著那缓缓接近自己的身影。
五年了,自被强迫送出国後,她以为自己早把那段没结果的暗恋藏在记忆的角落,任其慢慢尘封,却在回来後看见凛的瞬间,发现一切都徒劳无功。她不断地和他作对、无时不刻在违逆他的意思,就是想让自己好过一点,她曾经想报复他的,谁教他以一个绝情的不字打发她小心翼翼维护多年的情感……
但,连报复,都比想像中难。
「凛。」不久,她发现自己的声音。
「是。」
郝红终於抬头,却不是在看他,焦点是头上的蓝天。
「为什麽你要吻我?」下一秒,她就笑著摇头,自说自话似的:「不,你还是不要答我好了,其实我好怕听你说你不喜欢我。」
「我还是回去好了。」郝红倏地跳起身,轻巧地转身迈步。
凛没考虑太久,快速地上前展臂将她纳入x前,郝红怔了半晌,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切,包括昨夜的吻,还有此刻的拥抱。
「那时,是骗你的。」他低声在她耳边道。
郝红低呼,晓得他指的「那时」是五年前的告白。
「我喜欢你。」
耳边嗡嗡作响,她无法思考,只听到他的话敲中了心门,激盪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溅满她一身的甜蜜。凛不会撒谎,她知道的,认识他这麽多年,每当他说话,都必定是真心的。
「喔。」她状似敷衍地应道,其实自知喉头在哽咽,感动的泪水凝在眼角,眨不去。
以往,她是众人的掌上明珠,是他接触到仅有的光明,她的热情、她的天真、她的冲劲,都令他心旌动摇,但并不认为当时的自己有资格拥有她。现在,他有能力可以堂而皇之地保护她,而且,他发现愈来愈难放她到别人的身边……
他宁愿自私地掳夺她。
俯首,他轻柔地吻去她滑下脸颊的珍珠,将他这辈子最爱的人揉进心坎里。
<番外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