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马克休斯大人又教了大家好多菜，而且房子都建起来之后，也有一些店铺开张了。我知道吃虎岩那边就有家新开的饭馆，据说还有不少自己研制的新菜色。”
    我没意见，欣然点头：“好啊——对了，可以吃不辣的吗？”短时间内，我想，我得吃点清淡的。
    身体上没问题，但是心理上接受不了。
    我得缓缓。
    “当然可以！”
    ——这样就很好了。嘉禾看着走在身边的魔神，她的个子比自己矮了很多了，以前到她的肩膀，现在到心口。
    不，准确来说，是因为她长大了。
    比起最初见面的时候，她的外貌如今看起来和人类相差无几了。漆黑的长发被挽起几绺，其余的则是柔顺的披散在背后。
    嘉禾一直觉得重霄的头发有点神奇，看似是黑长直，实际上凑近了，仔细的拿到手中看，才会发现带着微妙的卷曲，看似细软实际上垂坠感非常棒。
    衣服在她和归终大人她们的努力下终于款式和色彩都多起来了，今天穿的是一条天蓝色的袄裙，层层叠叠的裙摆在保暖的同时，在稍微有些大动作，例如跳跃大步的时候就会如同花盛开一般绽开。
    袖口则是用轻薄保暖的皮革裹住，显露出纤细的手腕。领□□叠，用盘龙扣作为固定。腰上的腰带是单独花色的，绣了琉璃百合的花纹，挂着一枚晶莹剔透的暖黄龙纹玉佩。
    她走在人类之中，已经能很自然的融入其中了。
    嘉禾的视线悄悄地落到了那枚玉佩上，这个雕刻的手法…没见过，但是能被重霄带在身上的……是帝君做的吧。
    嘉禾看过帝君的真身，和玉佩上的龙纹一模一样。
    她的目光有些放空，是啊，也只有帝君，能够陪着重霄长长久久的走下去…她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需要和重霄稍微保持一点距离，不能让她太在意自己的呢？
    大概是，看见千岩军里有人因为至亲的离去、而崩溃大哭，而后很长一段时间都颓废度日的时候吧。
    她相信重霄肯定不会那样，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离开会令她感到难过…嘉禾就不愿意。随着逐渐长大，曾经想要独占重霄的想法也在逐渐发生改变。
    在自己有限的生命之中，努力和重霄多待在一起，享受彼此在一起的时光——那是嘉禾自己的想法，她贪恋和重霄犹如家人一般的相处。
    但是说到底…那只是她的想法。却没有想过，等她离开之后，重霄的心情。
    而意识到之后，嘉禾开始有意识的克制自己。
    去完成更多的工作，接下更多需要外出处理的事件。也开始尝试着和其他的同龄人交好，空余时间一起结伴出去玩。
    她已经长大，也该学着独立了。
    恩，也要学着照顾还小的重霄。其他的不说，最起码穿着这一方面，以帝君的那个效率，十年重霄能有两套衣服吗？
    ——知道了那条白裙是谁做的、花了多久之后的嘉禾下定了决心。
    但是、但是如果是重霄主动黏过来要怎么办啊？嘉禾又看了一眼身边走着的少女魔神，脑子一半是如蜂蜜一样的甜，一半是对关系要是又加深了之后的苦恼。
    而我——这一路走来，我深刻体会到了嘉禾在璃月子民中的人气。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她，尤其是年轻人，遇到她都会尊敬的叫她嘉禾队长。
    唔，虽然也叫我就是了，不过对比起对嘉禾的亲近，他们对我果然是敬畏居多。
    也正常，魔神战争期间，我出现在众人面前都是在战场上，对那种需要镇杀的魔神也不太友好，估计形象有点凶残。而平时没事的时候，不是跟嘉禾单独行动，就是和钟离他们一起，基本不会靠近人群。
    不不不，现在重要的是另外一件事——嘉禾好像的确认识了很多年轻的男孩子，还各个都英姿勃发，眉清目秀的。
    我不由得开始在心中对比，唔，刚才那个身高是最高的，但是要前一个更帅气一些，前前一个气质更好……
    “重霄？到了哦，想什么呢？”嘉禾拉住了我，“再往前走就要掉进沟里了。”
    我收束心神：“没、没什么。到了吗？万民堂？这家饭馆的名字还不错啊。”我跟着她走进去，里面是大厅，坐落整齐着饭桌、板凳。现在快接近中午了，已经坐了几桌人，而在里面的厨房里已经传出了香气。
    “帝君大人？！”然后还没找位置坐下，我就听见了后面传来的惊呼声。
    我扭头看过去，某位今早说要去新开采的矿区处理一些问题的人出现在了门口。他露出些微惊讶的表情，一副好巧的样子。
    嘉禾跟着回头：“……”虽然，她自己也希望重霄能更多的和帝君在一起，但是——在原本以为的独处中突然冒出来，帝君大人您什么意思！？
    接到归终的消息，紧急赶回的摩拉克斯：……好像不是归终说的那样。他无奈的笑了笑，走上前去。
    “要一起吃饭吗？”
    而归终：唔，只是处理文书的空闲时刻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就发现重霄跟着嘉禾一起在逛街的样子。原本这也没什么，嘉禾和重霄本来就关系好，或者说，嘉禾是重霄唯一愿意接近的人类。但是……重霄的视线，好像不太对劲？
    她认真地观察了一下，然后终于确定——真的不对！这一路走来，重霄的视线一直在那些年轻的少年或者青年身上，停留的时间要比正常情况长那么一些。
    如果说对路人她是一扫而过的话，那对那些看着年轻又朝气蓬勃的男孩子们，就是多看一眼的区别。
    归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其他人有了关注之心，但是看在多年好友的份上，她还是紧急的捏了一只蝴蝶带了消息给摩拉克斯。
    以上，就是摩拉克斯出现在万民堂的全部原因。
    “你都来了，还能让你走吗？”我忍不住笑道。
    嘉禾轻哼了一声：“是啊，帝君大人。欢迎。”
    摩拉克斯也知道自己打扰她们相处了，轻咳一声：“吃完我就走了……只是抽空回来。”示意众人不必拘束之后，他走到我身边，顿了顿。
    我了然，抬手拉住了他的手。
    “走吧，辛苦啦。”
    摩拉克斯微笑，心中满足：“恩，不辛苦。”
    如今璃月面临着诸多问题，需要摩拉克斯自己处理的，还有仙人处理的，或者需要人类自己处理的，分门别类，归终都会分出来安排到各个适合的人身上。
    而我的话，在将关于建筑的知识全部教给了人类的工匠之后，就偶尔去各个地区的田地看看土地质量，实在不行的就帮着调理——但是这只是为了度过最初的难关，最重要是需要人类自己掌握技术。
    毕竟我不可能每次都去帮着调整土质吧？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们自己掌握相关技术，即使是贫瘠的土地，也可以通过属于人类的知识去改变。
    而摩拉克斯要处理的就多了。
    文书方面还有归终帮忙分担，但是大的发展方向，小的计划实行进度之类的，都需要他过目且考察。
    作为引导人类的神，在成为神明的那一刻起，他身上的责任瞬间就多了许多许多。
    嘉禾拉住了我另一只手，我抬头看去，她若无其事的朝我露出笑容：“怎么了？”
    “……不，没什么。”我收回视线，一左一右牵着一个找位置坐下了。座位顺序同样是我在中间，嘉禾和摩拉克斯在两边。
    有点怪怪的。
    但是算了。
    我想。
    还是吃饭吧。
    第31章 时间
    一个春天到来了, 一个冬天又过去了。时间就在四季的轮回之中缓缓过去……璃月也在时间的流逝之中进行着飞快地改变。
    而嘉禾，也长大了很多很多…然后，因为年纪大了, 她从千岩军退了下来。我也发现她原本漆黑的发丝中带了银丝，光洁的肌肤也有了皱纹…人类在时光的冲刷下，总是变得特别快。
    无论是心性, 还是身体。时间裹挟着，一切都在走向生命的终点。
    她愈发的沉稳, 开始学着品茶、学着听戏，兴趣来了的时候还会自己唱两嗓子。也开始学着喜欢小孩儿？反正璃月港许多新出生的小孩子都喜欢来她家里玩，热热闹闹的一群。
    天真又柔软的小孩子，就和曾经的嘉禾一样。只是，嘉禾只有一个, 我所在意的人类孩子，也只有一个。
    所以我总是在远处, 或许是房顶，或许是树梢, 或许是走廊的拐角, 静静地看着他们。看着嘉禾在小孩子们的簇拥下, 露出慈和的微笑。
    我知道的, 即使她已经老去了，她也能感知到我的存在。通过气息，通过那枚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印在了她的后颈上的我的印记。
    她变的好脆弱，脆弱的我心中都有些微惶恐…我要是靠的太近的话, 会不会伤害到她呢？
    这个问题终结于一个午后, 她独自躺在后院树下的躺椅上, 出声将我叫了出去，难得的说希望我陪她晒晒太阳。
    “真可惜啊，我没机会看到重霄你长大的那一天。”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风也很温柔。暖暖的，吹过她，也吹过我。
    她躺在椅子上晒着太阳，眯着眼睛轻声说道。
    我坐在她身边，手上捧着一杯薄荷水，里面的冰是路过的甘雨帮我加上的——但是嘉禾不能喝，虽然天气很热，但是她年纪毕竟大了，太冷的东西或者其他的过于辛辣刺激的食物都已经不适合她了。
    我还记得不久之前我还在担心她会被其他的男孩子骗走，但是转眼之间她就已经这么老了、都不太能动弹了。
    我担心的事情也没有发生、嘉禾的眼里除了工作和我，压根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她并没有想和谁成家的打算，对于子嗣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渴望，一直到现在，都还是单身。
    问就是没有世俗的欲望。
    夏日的蝉声绵绵不绝…我虚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太阳，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我长大的样子吗？但是…外表，并不是界定我是否成熟的标尺啊，嘉禾。
    我很早很早的时候，就不是小孩子了。但是，如果这样觉得会令你安心，我自然不会辩驳什么就是了。
    时间过去了多久呢？好像也就几十年吧，对于魔神的我来说，这几十年和几天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对于人类来说，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了。
    久到我认识的那一批人已经换了一代，走的早的例如桐花，她的曾孙女都已经成年了，而且也开始为摩拉克斯选出来的管理璃月的七星办事了。
    久的，就算是神之眼持有者的寿命比普通人长久的多，嘉禾也变成了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的模样。
    每一天见面，我都会发现她虚弱了一点。曾经旺盛的生命力随着时间流失，一点点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之中。
    “嘉禾，如果有一天，我们再也不会再见了，你会想对我说什么？”
    蝉鸣，阳光，伴随着穿过枝叶后变得凉爽了一些的风，我侧耳亲听着她的回答。
    说什么吗？嘉禾的眼睛已经变得昏花了，她甚至看不清楚身边最重要的人的模样。只是听着她的声音，却能感受到她心中的情绪。
    别难过啊，重霄。
    “……不要忘记我。但是也不要一直记得我。去认识更多的人吧，重霄，我希望未来，还会有无数个像我这样的人，能够带给你一丝轻松或者快乐。”
    她伸出了手，拉住了我。在这样温暖的午后，她的手也带着些微凉意。
    “曾经，因为我想要自己永远是你心中唯一特殊的那个人类，所以，我从来没有试图带你走入真正的人群之中去。你身在璃月，心，却从未停留在这里。即使我，帝君，归终大人她们，都在这里，你却始终游离在外，不曾靠近。”
    “等我走之后，你与璃月的联系就又断了一丝。重霄，你是我唯一爱的人，唯一在意的人，我希望你能幸福，魔神的生命有多长，你的幸福就能维持多长。虽然未来始终有帝君陪伴在你的身边，但是魔神的时间观念真的是太差劲啦……一个惊喜都要准备十年的话，未免也太漫长了。”
    “但是人类不一样，我相信，重霄你一定会再度与人结缘，与人重逢，会有人和我一样，能够不被表象所蒙骗，喜欢、爱上那个最真实的你。”
    “与人之间的缘或许短暂，但是，一定能够长长久久的传递下去。等到了最后的最后的时候，我们会在约定之地，一同等待着和你重逢的那一天。”
    “不要难过…期待未来吧，重霄。”
    我闭上了眼睛。“这样啊…但是我的记忆不好，最起码，不如摩拉克斯好。如果过去了太久的话，我忘记了你，忘记了那些后来认识的人怎么办？”
    “如果相逢的时候，我连你的名字都叫不出来的话，你一定会哭的吧。”
    “谁会哭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嘉禾笑了一声。“那就写日记吧，将记忆用笔记录下来，这样的话，快忘记的时候翻阅一下，就能记住了。”
    “那些相遇时的欣喜，离别时的惆怅，等到下一次见面的时候，都说给我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