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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金安 第57节

      秋穗忙连连朝后退了两步,表示自己不敢当,然后说:“之前几日一直因此而惴惴不安,如今此结既已打开,我也就释然了。大人宽宏大量,民女心中感念。”
    一旁小郎君见父亲同美貌娘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热络,他也听不懂,便催促问:“爹爹,要回家了吗?”
    二人这才把注意力放到了一旁小郎君身上。
    秋穗主动笑问:“这是令郎?”
    赵植笑着摸了摸儿子后脑勺,然后向秋穗介绍道:“这是犬子铭郎。”又对赵铭说,“这位是余娘子,你可唤她一声姨姨。”
    赵铭小郎君倒挺有礼数的,立即抱着小手朝秋穗作揖:“余姨淑安,铭儿这厢有礼了。”
    秋穗笑他小人大样,于是也忙朝他略福了下身,回敬道:“小郎君安好,奴家这厢也有礼了。”
    说的赵铭脸突然一红,然后只往自己爹爹身后躲去。
    赵植拉住儿子,他则一直望着秋穗,喉结滚了几番后,这才似是鼓足了勇气般,开口道:“我看就要到用午饭的时辰了,这附近有一家极不错的酒楼,不知娘子……”赵植后半截话没说完,但他想表达的意思却已经很明确。
    他想邀秋穗同他们父子一起吃顿午饭。
    秋穗自然是不想去的,但又一时未能想到一个妥当的拒绝的借口,所以,有些为难住了。
    恰在这时,常拓突然跑了过来,他一来就同赵植道:“赵县丞实在叫我好找啊,我跑了一大圈,总算是寻着大人的人了。”
    见是傅提刑身边的家奴,赵植不敢不当回事,立即问:“可是提刑大人有什么指示?”
    常拓说:“提刑大人要我来寻大人,说是他有事要同大人商谈。”
    秋穗听后立即松了口气,见那边赵植一脸为难的朝她望过来,秋穗立即说:“提刑大人来找,必然是大事,大人还是赶紧去忙吧。”
    赵植为自己错失了这样的机会而心有不甘,但也没办法,自然还是要以公务为重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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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机感爆棚的傅傅,再度心机上线~
    秋穗:漂亮!
    第六十二章
    秋穗抬头望了望天, 见日头渐往正中方向去,便加快了脚步往车马行去。她打算尽快把置办马车的事办好,然后直接就可以驾着车回家了。
    秋穗才到车马行, 便又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那儿。秋穗脚下步子略有一滞, 然后还是大大方方走了过去。
    “傅大人。”见男人负手背对着她, 秋穗先喊了他一声,待见他回头朝自己望来后, 秋穗这才朝他蹲身行了一礼, 后又问, “大人怎么在这儿?”
    相较于秋穗的诧异, 傅灼反倒镇定许多。他转身后见是秋穗, 笑着答说:“过来看看马,想置换一匹。”
    “哦。”秋穗淡淡应一声,心里却是未必信他这个说法。不过不管她心里信不信, 至少面上她是肯定表现出来自己是信的。
    不过想着方才之事, 秋穗多少还是多问了一句:“刚刚路上偶遇了赵县丞, 他被匆匆赶来的常二管事叫走了,说是大人您寻他有事商谈。”所以, 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傅灼倒挺喜欢同她这样互相试探的, 彼此揣摩着对方的心思, 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的试探彼此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也着实算一种乐趣。
    傅灼被拆了台也并不慌乱,他只如实相告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是之前几日一直借宿在赵家,如今细想来, 总觉得是对赵家父子的打搅。所以, 就打算今日同赵大人说, 要从赵家搬出来独住。方才找了他许久,一直不见人,所以就差了常拓去找。”
    秋穗之前心里只是有个模糊的猜测,猜着他此来叶台,是不是多少有点是冲自己来的。但因他从未开口这样说过,也未有过越礼数的行为,对他们家好,多半也只是体现在帮助父亲兄长上,所以秋穗便未自取烦恼的多去想别的。
    但那日兄长摊开来同她说了后,她就不得不认真的去正视这个问题了。
    如今傅大人但凡再有异动,她心里多多少少也会在想,他这样做,可是为了自己呢?
    毕竟,若只是自己多想,可能只是自取烦恼。但连兄长也这样说了,想必傅提刑这些日子来的举动,多少也是超出了对寻常旧属的关心。
    方才她同赵县丞不过多言语了几句,常拓便匆匆来寻,调开了赵县丞。而现在她出现在车马行,傅提刑也在这儿……
    但这些事件,秋穗也只是略略在心中过了一遍,她万不会表现出来。
    听说傅灼要从赵县丞家搬出来住,秋穗为表礼貌,就顺势问了句:“那大人打算搬去哪儿住?”
    傅灼始终笑着,面色和煦:“在这县上赁了个宅子,算是自立门户了。”
    赁宅子?那就是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叶台了。若不住上几个月,是不需要独赁个宅院住的。
    不过这是他的私事,秋穗也并不多问,闻声只点了点头说:“自己住清静,也自在,总是比住旁人家里要好的。”
    傅灼说是,然后问她:“你过来是要买马?”
    秋穗点头,嗯了声说:“家里人多,置办一辆马车,日后进城会方便很多。”
    傅灼便说:“看马我在行,既遇到了,便由我帮你选一匹。”说罢,傅灼已经转身往里去了。
    秋穗抬眸看了眼他笔直的背影,复又垂眸,然后一步步慢慢跟了过去。
    傅灼看马是行家中的行家,店家那些花里胡哨的伎俩,在他这里完全不够看。加上他本身身上的气势很强大,店家根本不敢把价钱报高了。所以秋穗最终花的银子,比她预计的要足足少了三四两。
    马和车驾都选好了,店家说会有人帮忙装合起来,大概需要一刻钟的时间。若他们不急的话,可一刻钟之后再来取。
    秋穗原是打算买好马车后直接驾车回家吃饭的,但这会儿还需等挺久,且傅提刑又前后帮了太多,合该请他去酒楼里吃一席才对。何况,有关父亲身子的事,她也还有许多话要问。
    这样想着,秋穗便主动相邀道:“大人这会儿可要忙去?若是不忙的话……我看也到了吃饭的时辰,不若叫我请大人吃顿便饭吧?”
    傅灼求之不得,笑着点头应了:“也好。”
    秋穗一边请着他出去,一边说:“还是小的时候同爹娘他们一起来酒楼里吃过席,已经过去有十几年了,也不知道如今酒楼里的菜肴口味如何。”
    傅灼说:“你自己厨艺精湛,怕是楼里师傅就是厨艺再好,也难入你的眼吧?”
    秋穗也趁机奉承,笑说:“是这些年在侯府里跟着老太太吃惯了山珍海味,把舌头给惯坏了。”提起傅侯府的老太太,秋穗突然也有些想念她老人家了,忙问,“老太太如今……身子可好?”
    傅灼点头:“她老人家最是注重养生了,一日三餐均衡膳食,平时没事就喜欢去园子里走走散步,精神好得很。只是……只是有些想你。”说到这儿,傅灼侧过头来微俯视,朝身边的人看了来,“出来之前去她老人家那里请了安,她老人家得知了我是来的叶台县办公差,特意要我问你一声好。还叫我问你,曾答应她的日后每年都去给她请安的事儿,还记不记得。”
    秋穗突然有些哽咽,但却忍住了,她拼命点头:“当然记得。”又说,“我是要日后常去京里的,只要去京里,定会去给她老人家磕头。”
    因是冬日,又是小城,所以路上行人不多。就算有三两个行人穿梭而过,也都是闷着头走自己的路,不会有那个闲心去关注身边的路人。
    所以二人并肩而走,倒也无需刻意去避嫌。
    一路往酒楼去了后,秋穗要了个包厢,二人便又被店家引着往楼上的包间去。
    清静了后,傅灼才又接了方才的话头继续问秋穗:“听马夫人说,你要去人家家里帮着筹办筵席?”傅灼一边闲问,一边主动提起了茶壶来先帮秋穗倒了杯热茶。
    从前都是自己伺候他吃饭喝茶的,所以见他主动给自己斟茶,秋穗本能就有些拘谨。但她也不是不能适应的,知道自己如今已不是侯府的女婢,所以她也没有过分的摆出一副奴颜婢膝的姿态来。
    恭敬和礼数自然有,但自尊和骄傲也有。
    且秋穗也知道,他这样做,也是再没把她当家奴待。如今他们的关系,再不是主仆。
    秋穗向他道了声谢后,才答他话说:“我之前同大人说过,即便是赎了身回了家,也不只是为了嫁人生子的。我想着,总要有自己的事做。之前有考虑过去酒楼里当厨娘,但如今突然摸索到了另外的一条出路,所以就想大着胆子去做一做,万一能奔出个前程来呢?”
    傅灼很赞赏她的大胆和敢拼敢想的冲劲儿,闻声后赞许道:“有想法是好的。但会很辛苦,接下来,你可做好了吃苦的准备?”
    秋穗笑着点头:“当然。”又说,“这世间,哪有什么事是不辛苦的?即便像你们这样的富贵人家,外人看着羡慕又向往,但其实你们每个人也会有自己的烦恼和辛苦在。在世为人,不管是民、是官、是商,是富贵,是贫穷,都有自己需要劳心劳力的事儿,所以,苦怕什么?”
    傅灼望着她,眼里有瞬时的惊愕,但很快这种情绪就被欣慰和赏识取代,他笑着,不无赞同地说:“秋娘子说得极对,叫在下对你更是刮目相看。”
    秋穗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有些过于侃侃而谈了。论人生的智慧,她难道还能比跟前这位更好吗?
    秋穗不免也为自己的班门弄斧而感到惭愧,忙举了茶杯赔罪道:“小女子大言不惭了,还望大人莫见怪。”
    傅灼也举了杯来,同她的碰了碰,道:“娘子睿智聪颖,深谙世事之道,是再明事理不过,又怎是大言不惭?”又夸她道,“娘子如此智慧,若是男儿身,大可为官为宰,于仕途上有一番作为。”
    秋穗觉得挺难为情的,也不想再谈这个了,只略生硬的转了话头问他:“爹爹的病……可是真无大碍?”
    傅灼安抚她:“有卢医官在,你大可放心。”
    秋穗心稍稍安了些,想了想,又再细细斟酌着道:“对我们家的事,我知道大人用心了。送去的那些药中,不乏有几味极名贵的药材。如今我尚付不起银子,不若先欠着,待日后我还得起了,再连本带利还给大人。”
    傅灼知道她的脾性,知她不喜欠谁的。所以,这会儿也就没再推让,只道:“那就依娘子所言,先欠着,日后再算。”
    如此就算约定下来了,秋穗压在心头的一块石,也暂时落了地。
    只要答应了收钱就好,这样一来,他们家就能少欠些人情债了。
    一顿饭吃完后再回车马行时,店家已经把车驾套好在马车上了。秋穗瞧见自己人生中的第一辆马车,兴奋得双眼冒光。
    从前不是没乘坐过马车,在侯府侍奉时,主家的马车比这个宽敞华丽多了。可意义不一样,那个再豪华宽敞,也是人家的,而面前这个,是自己的。
    傅灼见她高高兴兴的跳到车上坐着就要驾车,心里有些担忧,问她:“你能行吗?”
    秋穗说:“在侯府时学过点御车之术,而且这车不大,马的性儿也温和,我可以的。”钱之前就付了,所以秋穗坐去车上后就再没下来,她双手紧紧攥着缰绳,同一旁傅灼道别道,“时辰不早,我要先回了。傅大人,告辞。”
    傅灼仍很担心,又再叮嘱了一遍要她驾车小心着些。秋穗爽朗应了后,便“驾”了声,然后马车便缓缓朝前驶去。一点点往前去,虽然慢,但却极稳。如此,傅灼才算稍稍放些心来。
    但总归不能彻底放下心,所以秋穗走后,傅灼又立即叫了常拓来,吩咐他道:“你骑马悄悄落在后面跟着,亲眼见着了余娘子进了溪水村后,你再回来。”
    常拓如今已经见怪不怪了,对郎主无条件对余家一家的照拂,他也早已习以为常。
    所以面对这样的差事,他半点疑惑和迟疑都没有,立即就应了。
    常拓机灵,在这方面,倒比他哥哥强。
    *
    秋穗马车赶得四平八稳,一路潇潇洒洒赶回了溪水村。
    这应该算是溪水村的第一辆马车,毕竟在秋穗买马之前,村里就算有些闲钱的人家,也是买驴的多。再奢侈一些的,也顶多是买一头骡子,赶骡车。
    马车精贵,而且乡下人也难能有用上马的时候,所以,这会儿秋穗赶着辆崭新的马车回来,才一进村,就吸引来了无数的目光。
    又是午后最热闹的时分,一群人看见了后,都跟在秋穗马车后面跑,不住问她,这马车是不是她自己买的。
    秋穗觉得这没什么不能说的,便如实道:“是自己买的,想着之后要常进城去,觉得家里还是得有辆车的好。”
    听秋穗亲口承认了是她自己买的,阖村老少更是愈发激烈的私议起来。都不太敢相信,余家的女郎,原来身上傍有这么多钱。这日后若是带着一辆马车做嫁妆,那可太有面子了。
    而且一辆马车少说也得有十几二十两,她说买就买,说明身上肯定私房钱不少。只有不缺钱,才会愿意把银子花销在这些上面。
    秋穗赶了马车停在家门口,村里人就齐齐围在了余秀才家院子门外。
    余乔氏听门前闹哄哄的,便出来看。一出来见女儿带了辆马车回来,不由吃了一大惊。
    “不是说买驴车吗?这怎么买了马车?”余乔氏一边好奇问,一边也去围着马车转,四下里打量。
    秋穗娇俏俏立在马儿边上,温柔地顺着马儿毛,高兴答道:“原是说买驴车的,可进了城后又改了主意了。咱家安儿定了亲,日后多少得需要一辆马车充门面。而且,女儿之后也得常往城里跑,有辆马车来回可方便太多了。”
    余乔氏起初只是惊讶,但惊讶过后,就只剩高兴了。
    尤其是瞧见这马儿,这崭新的车驾,她更是心下欢喜。笑着说了女儿一句“你主意可真是大”后,立即扭头冲院子里喊:“他爹,大郎,你们都出来瞧瞧,咱家秋穗买了辆马车回来。”
    余乔氏话音才落下没一会儿,正屋里温书的父子二人,都急忙忙赶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