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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港口码头回燕京有些距离,马车里就备了烧着银丝炭的火炉,拉上帘子关上厢门,车厢里被烘得暖乎乎的。上车后林妈妈怕敏心太热又闷出汗来,就给她脱了外袍,只穿稍薄的小袄。
竹桃把放在脚边的藤箱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件豆绿缎灰鼠皮内里缝了皮毛的褂子,帮着林妈妈给敏心套上,又拣出一件银白貂皮的大披风,把她从头到脚裹上,这才算是穿好了。
等马车进了永泰侯府侧门,在垂花门前停下时,早有徐府的粗使婆子搬了脚蹬候着,见车停了,又打起帘子来扶。竹桃先跳下去,然后跟着婆子一起一左一右地扶了抱着敏心的林妈妈下车。
敏心趴在林妈妈肩上,一张小脸儿几乎全埋在雪白的貂毛里,只露了一双眼,向前看着。
只见她们来时乘坐的几辆马车整整齐齐地停在垂花门前的甬道上,赶车的车夫不见了,几个年纪小的穿着青袍腰上扎一根白缎子的小厮上来卸了马车,拉了骏马往角门去了。而最前面的一辆马车上,一个系着银鼠披风的女子正在一个穿着靛蓝色袄子白色比甲婆子的服侍下,慢慢下了车。
这女子即便围着宽大的披风,但从背影也能看出来她身段纤细、身材修长,还在低低的咳嗽,每咳一声,整个人都要震一下,很是有些弱不禁风、质似薄柳的味道。
敏心看着母亲熟悉的身影,眼前一热,忍不住喊了出来:“娘亲!”
女子闻声回头,一张莹白脸,柳叶眉,红菱唇,肤光如雪,只是眉目间笼着一股淡淡的哀愁,看上去有种泫然欲泣的样子。
这便是她的母亲江氏了。
江氏走到林妈妈近前,伸手要把敏心抱过来。林妈妈有些焦急:“太太,大姐儿大了,颇沉手,您怕是抱不动。”
却见她摇了摇头,只道:“她是我生的,我还能抱不动她?”她咳了几下,又说:“敏儿第一次回来,怕是会认生,还是我带着吧。”
林妈妈闻言,只好小心翼翼的把敏心交到江氏手里。
江氏看着瘦弱,力气却不小,稳稳地抱起女儿,手也没抖。敏心几乎是扑到江氏身上的,她伸出一双尚肥短的胳膊环住了江氏的脖子,闻着江氏发间的馨香,泪水盈满了眼眶,一声接一声的喃喃细语唤着她:“娘亲,娘亲……”
江氏柔声应她:“欸,娘在呢,别怕。”说着,拍了拍敏心的背。
敏心死死咬住牙,埋首在江氏颈间,一滴滴豆大的泪珠从她眼眶里流出,打湿了一大片披风上的绒毛。
这一声呼唤,一声应答,她有多久没有听到了?
自从十三岁母亲离世后,至今已快有十年时间了。在侯府时,伯母程夫人待她虽有如亲女,但到底隔了一层肚皮,有些事不好说出口。在她出嫁前夜,匆匆塞了她一本避火图,让管事妈妈教她人事。
嫁入陆家多年无子,程夫人也曾为她求神拜佛,四处觅药,怀孕待产时也曾派了心腹婆子前去看顾,但是比起六姐容心生产时程夫人恨不得住在庄郡王府的架势来,无有不及。
敏心心里明白,到底不是亲生,程夫人能做到明面上一碗水端平已是不易,她不能够再要求更多,那本应全属于是容心的爱。
只是在很多时候,在她闺中议亲时被以“丧母长女”的名头拒绝时,在她新婚前夜忐忑不安时,在她不孕四处奔波拜佛求药时,在她艰难生产时,她会忍不住想,若是母亲还在,该会如何?
现在她在母亲怀中,忽得明白了,原来母亲在身边于她的意义,就是这一声“娘在呢,别怕”,给予了她无尽的勇气,只管向前,身后就是母亲的温暖的怀抱臂膀,她不必害怕、不用退缩,因为始终有人,做她最坚实的依靠。
第11章 第十章 徐府
敏心哭花了脸,仍死死搂住江氏的脖子不放。
“这孩子,今天这是怎么了?”江氏有些无奈的抱着女儿,见她哭得哽咽,还不住地帮她拍背顺气。
一旁穿着靛蓝袄子白比甲的婆子笑眯眯地上前:“哎呀,姐儿这是怎么啦?”
江氏略有些尴尬的笑一笑:“这孩子认生呢,正闹腾着。”
婆子就笑道:“也是,小儿家家的,一路没见着娘可不得哭一哭。”又见江氏随行的丫鬟下人都下了车立在那儿候着,忙笑道:“四夫人,既是好了,那咱就走吧?”
江氏朝她略福了福,谢道:“劳烦陈嬷嬷了。”
敏心听见这声,倒是抬头朝她看了一眼。正是程夫人身边最得力的陈嬷嬷。她在程夫人房中教养的那些年,很是承了些陈嬷嬷的恩情。这会儿出现在垂花门来接她们,想必也是程夫人的意思。
就不免有些慨叹,看了陈嬷嬷一眼又一眼。
正走在江氏身侧落后半步的陈嬷嬷抬眼瞧见了,只当是这小娃没见过生人,好奇来着,并没有当回事。
一行人进了垂花门,面前是一道清水白墙盖黛瓦的长影壁,影壁下停了几架青布帷幔的轿子,正是府中代步用的,另有一排健壮的抬轿婆子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