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3页
谢清呈愕然:“怎么可能?”
“生理上的是不可能了,但是如果可以结合虚拟现实,这是完全能够做到的。”贺予道,“曼德拉组织对人脑有极大的兴趣,你看,他们通过vr,5d效果,磁场干扰,听力干扰,嗅觉干扰,视效投影,在这座岛上提前实现了真正完美的虚拟现实投射——而这一切的灵感都来自于人脑产生的曼德拉效应。他们认为,研究人的思维,才是目前唯一可以真正打破生死约束的钥匙。”
“打一个最简单的比方,李白是一千年前的人了,以正常的时空概念而言,我们完全不可能与他进行对话。但事实上,因为他用文字把他的部分经历和想法记载了下来,一千年之间一直在流传,我们便因此可以听到一个千年之前死去的人说的话,知道他做的一些事情。他的肉身无法摆脱时空的限制,但思想做到了,这就是看似复杂的曼德拉元宇宙最基本的理念。”
“但是,文字只是最基础的载体,就像照片一样,具有暂时性,是定格的。我们还是拿李白做例子,突破时空限制的只是一部分的李白思想,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全部想法都用文字保存下来,而留下来的文字也凝固了,不能再进行自我思考,不能再生他本人的意念——但如果,有一项技术,能够把人脑的意识全部抽取出来保存呢?”
贺予说着,抬手点了点谢清呈的额侧:“这里的东西就是人的灵魂,如果它离开肉身,在另一个系统中,依然能够有自我意识,能够不断产生自我意识,那么是不是等同于这个人还活着?就像曾经人们觉得异想天开的宗教里的移魂法术,而事实上只要做到了这一点,哪怕肉身陨灭了,只要思维保存着,在曼德拉组织看来,这个人就还活着。”
“只要人的意识可以通过技术被不断地延续,被塞到计算机云端,被塞到机器人体内,甚至是通过芯片控制,植入到另一个活人的身体里。”贺予轻声道,“所谓的‘复活’或者‘永生’,也就实现了。”
谢清呈:“他们想要……永生!?”
“远远不止。在曼德拉组织的元宇宙最终构想中,最后人类可能根本不需要借助肉身活着,毕竟世界上的人口饱和度是有限的,如果大家都能永生,总有一天新的生命将没有立锥之地。可一旦按他们的想法构架了元宇宙,那就不一样了。”
“人的意识可以保存到云端,成为二维数据,存活在计算机系统当中。三维到二维的壁垒就此打破。到那个时候,人人都可以‘活着’,但人人都不用‘活着’。人类在数据库里生存,活动,成为劳动力……只有获得了极高成就或者在二维世界里攫取到了极大财富的数据人,才可以获得一具我们现在的,正常人类的肉身。”
如此毛骨悚然的情景,随着贺予的描述,在谢清呈眼前仿佛一张绘卷似的展开。
“在他们对未来构架中,现实世界将变得非常的理想——因为以肉身形式存活在地球上的人类数量受到了严格控制,生态资源将慢慢恢复,而这丝毫不会影响人类社会的发展,毕竟有大量二维人作为数据,在云端的‘元宇宙’世界里完成生产生活,持续地贡献出它们的劳动力——也许几十亿,上万亿的人所居住的地方,最后就只是一个小小的数据盘。二维人必须一直努力,为了获得一张肉身券来到三维世界而积极奋斗着。而这个是否让人来到现实世界的权力,就可以牢牢地掌握在统治者和资本拥有者的手里。”
谢清呈听着,后背阵阵发寒,恐怖的不是这样的想法,而是这种想法按照科技疯狂发展的轨迹来看,竟然是可能被实现的。
三维社会人将被自己的同胞变为二维社会人,与生俱来的血肉之躯会被压缩成思想数据,能不能来到三维社会,全看控制者是否需要你,你是否拥有可观的财富。
更可怕的是,数据里的人会习惯作为一组数据,毕竟三维社会人若是想删改数据,操控思想,也许只需要编一个程序,连现代社会的资本洗脑都省了,而这一切在那个环境下都会变得相当正常,再也无人反抗,否则就是“病毒”。
“这太荒唐了……”谢清呈喃喃。
贺予说:“一点也不荒唐。如果真的不受约束地发展下去,这恐怕也就是几百年之内的事。其实,你有没有觉得现在社会,很多东西已经越来越数据化和扁平化了?”
“什么意思?”
“在互联网没有普及的时候,人们说话的语气、腔调、内容,往往相差迥异,各有特色。然而互联网的迅速传播性,让‘重复’成为了一种正常,让‘个人’同化为了‘集体’。比方说……”贺予轻声对谢清呈道,“在你小的时候,如果班上同学看了一部电影,老师让大家小组开火车,各讲几句话评价这本电影,每个人的发言应该都是不太一样的。但是现在大众评论一本电影,你打开弹幕,看到的往往会是一些重复的发言,比如一个人写了‘泪目’,接下来的很长一段弹幕里,几乎每个人都会重复泪目这两个字。”
“再比如,对于那些很复杂的作品,人们的耐心也越来越少了,很多人只想看粗暴简单的正义与邪恶,爱与不爱,却忘了人性本身就是很矛盾的,而不是一个个简单的标签。但标签和简单会让人觉得舒服,好理解,没争议,这种舒适感和安全感会惯着人们变得越来越不想思考,也越来越习惯于不思考,当不思考成为了一种习惯,人们在需要表达自己的思想时,张嘴重复的就只能是一些在互联网上反复出现过的词句。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同样的言论你可以在这件事上看到,也可以在另一件事上看到。无论是夸奖、批评、辱骂还是创作,都开始变得千篇一律,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