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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呈咬牙道:“我不出现在他们面前,同样也能照顾好自己。”
“怎么照顾,你现在连动弹都费力。要不是我看着你……”
谢清呈打断他,望着他,那目光从前是带着愧疚的,现在愧疚被摧得七零八落,沉入眸底,他的眼睛冷得像冰一样,似乎又藏着很深的悲哀,他沙哑道:“我不缺钱贺总,我付得起宾馆费医药费点的起吃的喝的,用不着你在这儿给我当免费的护工。”
贺予沉默须臾,轻轻笑了:“你讲话还是那么刻薄。……你和陈慢怎么处的?他受得了你这嘴皮子?”
“……”谢清呈把脸转开了,一言不发,起身就要走,腿上的酸痛和腰间的推力不知是哪个先袭来的,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贺予压在床上了。
“我说了,让你这几天好好养病,哪儿都别去。”
养病……?
谢清呈只觉得无比讽刺。
他都病入膏肓了,好不容易用了两年调理了好些,能多活几年了,现在却又被这样折腾。他的治疗痕迹被贺予误会成了和陈慢有关的暧昧罪证,贺予在会议室大楼干的事情让他现在连回想都觉得耻辱不已。
他对贺予是有无尽的愧疚和怀念。
但这个他曾经无比思念的人回来了,却将他拆碎成这样,谢清呈知道自己欠他一条命,人命如山,更兼往日深情,所以如今不管贺予做什么他都没什么立场去憎恨他,只是他的心彻底封死了。
那些柔软的情绪困囿围城,再也逃逸不去。
“放开我。”他麻木地,轻声地说。
贺予说:“谢教授,我只是想让你老老实实地把吊针打完。”
“给你自己打吧,我不需要。”
贺予按住他又要起来的身子,攥着他的手,强行将在淌着盐水的针头刺进了谢清呈苍白的手背。
细针冰冷,埋入血管中时不那么疼,却非常难受,谢清呈忍不住闷哼一声,在贺予身下挣扎起来,可那针头还是蛮狠地刺入了他的血肉,往他体内继续注入冰凉的消炎药水。
“别乱动。”贺予一边打,一边按住他不安分的手,目光侧过去,盯住导管内的血液回流。他明明是个嗜血的人,但看到谢清呈的血液反流回管内,还是会觉得非常不舒服,“老实点。不要再讨苦头吃。”
谢清呈不听他的,那鲜血因为男人的挣扎而越流越多,直往上溢,谢清呈眼神狠戾,像被逼死也不愿驯顺的兽,轻声道:“我要执意不治,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好问题。”贺予俯视着他,将他眸中的不屈和反抗之意尽收眼底,“但我觉得你不该那么问的,谢医生,因为你比谁都更清楚该怎么固定住一个一心求死的疯子。”
“……”
“你见识过的——我从小就被这么对待,而现在你躺的,是我的床。”
电光火石间,谢清呈脑海中蓦地回闪入了贺予童年时的场景——
“不要!不要捆着我!放我下去!放我下去!我不要治病……我不要……爸爸……妈妈!放开我!!”
特制的床,隐藏的拘束带,说着为了儿子好而将发病的他捆缚着治疗的父母,刺下的针头。
谢清呈瞬间明白了贺予的意思,原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庞更加苍白。
他猛地推开贺予就要起身,可是他现在的体力,哪里是贺予的对手?
贺予已经按下控制钮,扯出了床上用来固定精神病人的黑色治疗束缚带,在谢清呈的挣扎中,紧握着他的手腕,将他箍在了床上,死死地捆住。
拘束带是为了防止病人发病时自残的,当然也可以起到让不肯配合的病人进行治疗的作用。
贺予在两人的缠斗厮磨间喘息道:“想不到有一天,我会用这个带子让你听话打针——我以为你是个医生,你应该知道注射消炎药是为了你好。”
谢清呈的手被固定住了,动不了,那冰冷的盐水慢慢地、强制性地往他血管里流,终于把回流的鲜血逐渐压了回去。
“……”谢清呈费力地呼吸着,他能体会到被注射的细微感受,当盐水滴进他的身体里,他的血液好像都已经冷却了。
好冷……
吊针的流速快了,又麻木,又疼。
“这几天,你哪里都不用去了,我在的时候,我会替你上药,注射,照顾你。”贺予盯着他冰凉苍白的面庞,轻声道,“我不在的时候,也会有医生替我看着。放心,我已经用你的手机你的口吻和你周围的人发消息打过招呼了……等你病好了,我亲自送你回家去。”
明明是一些和治疗相关的话,却听着令人毛骨悚然。
更别提贺予近在咫尺的一双眼睛,那里已经藏着太多谢清呈根本无法辨别的情绪。
贺予撑起身子,低头在谢清呈眉心间吻了一下。
“这是我造成的后果,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谢清呈被治疗带控制着,完全动不了——他是要定时吃特效药的,如果真的在这里待上那么多天,就为了治个发烧,就会被强制断药。这对谢清呈而言损伤很大,美国的医生早就说过,想要保持这硕果难得的恢复效果,现阶段药是一定不能停止的。
可谢清呈如果要让贺予送他回去,就只能告诉他自己真正的病况,告诉他自己之前根本没有停用rn-13,告诉他自己为了救秦容悲在继续做了很久的人体试验……告诉他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