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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清呈一只手在挂水,另一只打着绷带,哪怕切小块的苹果吃起来也不方便。他轻轻咳嗽着,对贺予道:“你自己吃吧。”
    贺予正想再说什么,医生来病房了。
    谢清呈运气甚至都不是E,而他妈的是F,机车当时飞出去,把两人甩在山崖上,他撞到了头和肺部,现在有点轻微的脑震荡,咳嗽时还带血,更别说手臂上的枪伤了,他比贺予倒霉的多——
    “伤到了筋骨。”医生看了看病案簿,和他们总结了一下情况,“治疗结束后,这只手臂的力量也没法和以前一样了。而且你的身……”
    谢清呈听到这里却忽然打断了医生的话。
    “我知道。”谢清呈说,“您不用再说了。”
    “……”大夫目光复杂地看了看他。
    谢清呈:“我自己也曾是个医生。”
    大夫沉默一会儿:“那,注意修养吧。”
    “好,谢谢。”
    贺予听他们俩对话,居然这样就算完了,他哪里肯让医生走?之前他面对别人什么刻薄冰冷杀人诛心的话都能说的逻辑通顺眼皮不眨,现在一听到医生说谢清呈那只手的问题,就蓦地站了起来,思绪完全就乱了,几乎是蛮不讲理地:
    “你什么意思?他的手臂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了是什么意思?我这个位置也中过枪,为什么我好好的他却不能?你们是医术不行还是——”
    “贺予。”谢清呈厉声呵斥他。
    贺予蓦地失了声,紧咬牙根,硬生生把后面越来越暴躁的情绪勒住,红着眼圈,胸腔起伏着。
    大夫倒是没有生气,对他说:“你去城里看也是一样的。哪怕是同一个位置,差一点也会造成不一样的后果,而且说句实话,他年纪比你大很多,他的恢复效果和你完全不同。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还是希望你能冷静一点。”
    “……”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出去了,有需要帮助的,随时按呼叫铃。”
    医生走了之后,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最后就是贺予坐下来又拿一只苹果开始削,削的断续而焦躁,无助而崩溃。
    最后他把苹果直接发了狠地丢到了垃圾桶里。
    “砰!”的一声重响。
    垃圾桶都被砸翻了。
    谢清呈掀起眼帘瞥了一眼,说:“你这算什么本事。”
    贺予没理他这句话,他望着谢清呈,红着眸,竟似愤怒,但又饱含着极大的伤感,过了好一会儿,他道:“谢清呈,你说你现在该怎么办。”
    “……也就是一只手而已,何况又不是不能用了。”谢清呈倒是很淡然,“还是尽快查清楚真相比较重要。另外,请你把我房间的垃圾桶扶起来。”
    “也就是一只手而已?”贺予根本不想管什么垃圾桶不垃圾桶的,他重复谢清呈的言论,声音变得很古怪。
    病床上的人没再应他。
    贺予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谢清呈,你一直让我自珍自爱,那你自己呢?”他倏地起身,厉声道,“你自己做到过这一点吗?”
    “你有什么指教?”谢清呈虽病得厉害,抬起眼来,却也不怒自威。
    贺予被他气得都骂脏了:“我他妈哪儿敢!”
    “你是个学生,别在我面前说脏话。另外,我情况和你不一样。”
    贺予怒极:“有什么不一样?”
    谢清呈闭了闭眼睛,没立刻再说什么,看上去像是想把这个话题敷衍过去。
    但是贺予不饶他。
    “谢清呈,你说啊!”他咬牙道,“你和我,我们到底有哪里是不一样的?!”
    “……”
    “你和我都是人吧?”
    “……”
    “你和我都是精神埃博拉患者是不是?”
    “……”
    “那你就不要再把什么自己是个精神病所以命不值钱这种话拿到我面前来说,因为……因为你在自轻的时候也轻了我!”
    贺予越说,情绪越激动,他眼睛通红地看着他,缓了好一会儿,才能继续道:“谢清呈,算我求你了……真的……把自己当回事吧……”
    “你知不知道,在山崖上……如果那一枪打的不是你的肩膀,而是心脏,那你就会那样死在我面前,我真的……”
    我真的会疯的。
    杀人放火,分尸屠戮,我什么都干的出来。
    “这件事,我希望你不要自责。”谢清呈却很清醒地说,“因为你是陪我来的,所以保护你就是我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
    “而且我也不可能看着一个人在我面前有性命危险,然后袖手旁观。”
    贺予:“可那是拿你的性命来做交换!”
    “……交换也没什么,我算是你的长辈,我有义务救你。好了,别说这个了,我也没死不是吗。”
    贺予觉得和谢清呈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在往自己的心上再洒一把盐。
    他隐隐地感觉到谢清呈性格里有种比他更可怕的东西,仿佛完全是把自己的生命当一个物品,可以为了某种目的而自毁,也可以用来交换什么,只要他觉得合适。
    贺予沙哑道:“你根本就是在轻视自己的性命……”
    谢清呈终于被他惹得烦了,抬眼看着他:“我没有自轻。我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我比你大了十三岁,我是第一个能控制住精神埃博拉病症情绪并战胜它的人,你凭什么认为我是在轻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