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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死在这里面吧。”
贺予被按了一会儿,重新甩着水珠浮上来了——谢清呈只是骂他,但毕竟有分寸,用的力气不大。
贺予上来之后就像人鱼出水,沾着晶莹的水珠,他一把将谢清呈抱住,又一次地把湿润的唇瓣贴了上去,变换着角度吮吸着那微凉的,冻得发抖的嘴唇。这个吻和之前的仿佛都不太一样,里面镇压着某种两个当事人都不太明白的情绪,吻得热烈又缠绵,好像要以此来驱散周围的彻骨寒意,夺得希望。
“哥……”
在不确定死神是否会降临的意外之中,贺予最后轻声地和谢清呈说了几句话——
带着怨恨,不甘,失落,茫然。
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已经很久不曾出现的,类似于委屈的情绪。
“你知不知道,那些话对你而言只是几句轻描淡写的谎言。”
“但我对我而言,那就是我过去十年里,全部的支柱了。”
第88章 my heart will go on
谢清呈听到他说出了这样的话,一时怔住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他看着贺予,长久以来,都是贺予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眸太冷太锋利了,像手术刀,能把人心剖解。
但这一刻,贺予眼睛里混沌而浓烈的情绪太重了,像是熔岩。
刀刃再利,毕竟凡铁,承受不住熔岩那么高的温度。
所以这一次,竟是谢清呈先把自己的目光转开了。
他心情很复杂,如果说贺予平时和他讲这样的话,他肯定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但这一刻,他知道意义是不一样的。
这原来就是贺予最想告诉他的东西。
如果出不去,如果一小时后他们死了,这就是贺予最后最想和他说的一些事情,用以向人世别离。
因此这些话的力量是很沉的,直兀兀撞在他的心里。
谢清呈没有骂他,没有笑话他——这是从会所之夜后,谢清呈初次以这种态度,面对了贺予的自白。
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回他。
在他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错爱纠葛之后,谢清呈不明白自己还能用怎样的态度面对贺予堪称病态的依赖。
所以他最后还是把视线转开去了,他泅游到旁边,贴着墙的位置,仰头专注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摄影棚穹顶。
一点点破碎的光照在他英挺苍白的脸上,他冻的毫无血色,像是浮冰,连嘴唇都近乎透明。
十几厘米……又十几厘米……
越来越近了。
谢清呈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穹顶的管道钢板,榫卯钉头。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头往清澈的水下看去——然后他找到了。
“你等我一下。”
谢清呈把装着手机的塑料盒推给了贺予,省着手机翻到水中彻底报废,自己则突地一个猛子扎入了池水之中,修长的身形裁开水波。他直直地往底下潜,过了一会儿,当他甩着头发上的水珠,重新从水底浮上来时,他的手里多了一根废弃的钢管。
一米多的管子,拿在手里,以现在的浮游高度,足够触碰到天顶了。
谢清呈拿着钢管,开始凝神屏息地往穹顶上敲击试探。
空心板的声音是听得出来的,敲扣之后,声音远比实心墙面来得清晰响亮,会发出空空的声响。
谢清呈冷静地尝试着。
贺予也不说话了,看着他从最靠门的那边,用管子一点一点地试探。
一寸一毫,一分一秒。
实心的。
实心的。
还是实心的……
“……”
十五分钟之后,谢清呈放下了那根用以试探的钢管。现在已经不需要那根管子了,他自己的手已经可以触碰到穹顶。
但是他没有再动了,面容隐匿在水波之中。
贺予看到他的面色比之前更白了——
没有架空层。
这个房间的顶,是水泥浇筑封严的……
哪怕是再无所谓生死的人,在死亡之锤真正击落的时候,仍会感到震颤。穹顶封死,意味着他们俩最后一线希望破灭。
贺予看着谢清呈的脸色,一时间连他也有些呼吸窒闷。他泅游过去,仰头观察那天花板,现在完全可以看清楚了,之前带给他们一线希望的管道口破损,虽然确实是空心木板,可是木板上面还有一层水泥岩。
靠正常人的力量,哪怕一百年也出不去,别说只剩下几十分钟……
竟真的就要这样死去了。
“谢清呈。”贺予看着他,喉咙有些发紧,那一瞬间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出口的却是一句,“你觉得明天的报纸头条……会怎么写。”
谢清呈仰着头,再一次望向那越来越近的天花板。
粼粼荡漾的水波映着他的下颌线,他的头发因为被打湿而有些凌乱,平时一丝不苟的轮廓仍在,但有些许黑发湿漉漉地垂在了他眼前。
他没有回答贺予那无厘头的问题。
然而过了一会儿,贺予听到他轻声说了句:“……贺予,你我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那些事各有相损相欠,一码归一码,但现在看来,至少其中一件,我得和你说一句对不起。”
他忽然这样说,贺予反倒怔了一下:“……是我自己跟来的。这和广电塔档案馆不一样,你不用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