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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枚手柄,拿在手里方便,他将铜镜举在面前,正在检视着光亮度,假如镜子开光不好,很快就要找人来磨镜,就又要花一笔钱,他正看着小巧镜面之中自己的脸,忽然一阵冷风从对面刮过来,直钻进他的衣领里面去,黄品贤的皮肤登时微微一紧,抬起头望着远处,“起风了”。
    
     黄品贤转身返回营中,之后便是跟随林珑一起参加操练,到了傍晚,林珑写好一份公文,转头笑着向黄品贤问道:“今儿出去,买了些什么?”
    
     黄品贤轻声回答:“一面镜子,一把梳子。”
    
     “拿来给我看看。”
    
     黄品贤便回去自己房中,将新买来的物件取来给他看,林珑先看那梳子,不错,黄杨木的,与那枚两司马印章同一种木料,黄杨木蛮好,自己曾经看到过黄杨木的摆件,四十年的老黄杨,虽然比不得紫檀花梨,也很是值钱,黄品贤的这两件黄杨木的东西,当然并不是使用那样珍贵的老材,不过也是可以的了,质地坚固紧密,能用好些年。
    
     林珑又拿过镜子,左看右看:“不错啊,明明亮亮的,今后我也有镜子用了。”
    
     林珑虽然有梳子,但是一直没有置办铜镜,他确实是爱干净整洁,不过军旅之中一切都相当简单,洗脸之后没有照镜子的习惯,至于梳头剃须,反正有黄品贤一双眼睛看着,因此便用不到镜子,只是林珑不太会给别人刮胡须,黄品贤三天五日自己剃须,不好总是借助水盆,便要用到镜子。
    
     其实林珑早就有心买一把镜子送他,毕竟对着水盆刮胡须,有时候容易伤到,黄品贤虽然谨慎熟练,也曾经在下颏刮破两道细小的口子,不过黄品贤对自己一直不远不近,倘若送他东西,只怕他未必肯收,反而弄僵了关系,所以便只等着他自己去买。
    
     黄品贤微微一笑,林珑借用他的东西,他倒是不很介意,算是抵偿从前使用对方梳子的人情,虽然用手指也能梳头,不过毕竟毛糙松垮,给林珑看到了,便要招呼自己过去,“快用梳子好好理一理,这样松散歪扭,好像乡下曲辫子,给上海人看了要笑的。”
    
     林珑跟梅标也很是要好,梅标是绍兴府人,正所谓“豆腐、麻雀、绍兴人”,湘军幕府里也有他一份子,另外梅标曾经在上海待过好一段时间,讲起上海的时髦,头头是道,很是有兴味,林珑听得津津有味,虽然自己这一身并没有去过上海,然而内心非常向往,而且有的时候就要拿上海人来说话。
    
     另外黄品贤还发现,林珑对于乡下人抱有一种很是轻视的态度,有一次在营门口,看到一对外小婆和外小,四十几岁年纪,一身土布衣服,挎着篮子背着筐,来和兵士们做生意,说起话来憨厚得很,“你们离家这么远,在外面当兵,苦啊!”
    
     黄品贤回来就和林珑说:“真的是很淳朴的人。”
    
     林珑嗤地一声笑:“就是没见过世面,巴着营垒的栅栏,死死往里看,看到抬枪跟看着王母娘娘的烟筒似的,眼珠子都好像能掉出来。昨儿温先生还说,还是山里人心清眼清,没有那样的歪心邪性,其实都是什么呀,还赤子之心,不过是不读书,也不晓得外面的事情,就如同囚犯一样闷在山里面,眼睛难得往外面看的,这还只是看到咱们的大营,等以后进了武昌城,你再瞧瞧她们,走在街上,嘴都要合不拢了,口水都能流下来,抻长了脖子,转着膀子左右地看,那脖子仿佛就是一根木棍,都不会动了一样。”
    
     黄品贤登时无言,林珑倒是不用抬枪的,他有一把小巧的手枪,当初自己看了,也好奇了一阵,另外想来昨日温采元听了林珑这一番见解,也要苦笑吧。
    
     要说林珑,本来也并不是城市里的人,虽然家庭并不是很贫困,在湘阴乡间有几十亩地,因此林珑幼年时候曾经读过私塾,十四岁之后也断断续续地读书,不过他的家庭,即使最为美化地说,也不过是小小的土财主之类,因此林珑其实也是乡下人,而且还不如天王,连科举都未曾考过,没有去过省城,如今却嘲笑乡下人。
    
     其实不仅是林珑,黄品贤观察到振字营的一些兵勇也是这样,从前都是山民,湘军招兵,特意挑选偏僻地区的山民,因为相当凶悍,想法也少,比较好用,这些原本的山民虽然是上战场卖命,然而确实走出了深山,到了外面,见识了许多事情,即使还没有进入上海苏杭那样的锦绣天堂,沿路的市镇也很够一看,所以如今说起话来,提到故土山乡,用词已经是“我们”和“她们”。
    
     倒是也不怪这些湘军兵勇自傲,远远地走出来,确实能够广阔见闻,自己曾听广西老兵说过,当年第一次攻破武昌,来到城里,就好像是一个“小天堂”,从前在紫荆山区,哪里曾经看到过这些,当时两只眼睛就不够用了,富贵人家的绸缎金银也就罢了,还从洋货行拿了洋表,叫做“发洋财”,只是当时并不晓得西洋的怀表是怎样用,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