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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操唤她阿笙、夫人,别人称呼卞夫人,郭嘉会戏谑地喊她笙儿姑娘来开玩笑,唯独他从前会认真地叫她笙儿。
    真的,好多年都没听过了呢。
    血越流越多,滚在手掌上一片鲜红,随即她眼前一黑,头脑立时化作空无,外面一切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她终于恢复了意识时,周遭好像很安静,却凝结着一片压抑的沉默。
    明明屋内还有两个人的呼吸,却都无一发话,仿佛都刻意地去回避交谈,只余衣袖无意间的抖落。
    她这是在哪儿?遇伏后他们怎么获救了?
    想睁开眼看个究竟,眼皮却沉重如铁怎么也眨不开,头和身体疼得扭在一起,摧磨她的意识。
    终是煎熬得难以忍受,她再次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荀彧站在床前,许久终于望了望对面的玄衣男子,艰难开口:
    “明公,都是荀彧的错,都是荀彧太傻,没能保护好卞笨,害得卞笨伤成这样。”他垂着头,手指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声音自责而卑微,低得近乎埋没在黑夜里,听不清楚。
    曹操瞥了他一眼,仍是不语。
    荀彧手心上的皮肉被他自己抠得见了血,一丝丝顺着掌纹渗出来,蔓延出妖异复杂的纹路。
    他却像丝毫感觉不到痛似的,内疚地抬起头,难言地望着榻上双目紧闭的女子,沉沉道:“卞笨该很痛吧,当时好多好多的血,她最怕血了,看到自己流了这么多血肯定又疼又害怕,可我一点用都没有,都没能耐救她,我真是个没用的人。”
    “文若。”曹操终于止住了他,语气听不出半分情绪,“别再说了。”
    第105章  二梦
    荀彧一下子闭了嘴,怔在那里,不知所措地观察对面男子脸上的神色,随即慢慢低下了头。
    曹操望见他这副窘迫的样子,不禁苦笑一声——文若也会变成这样么?
    许都的事他全都知道了,同时也清楚荀彧如今神志不清的缘由。
    他每次看见荀彧都会很喜悦,甚至情不自禁地想执起他的手,和他促膝谈心,把酒言欢到深夜。
    想把自己不足与旁人道也的心底事告诉荀彧,和这位子房共计天下,把所有的郁结尽数交由对方拆解。
    可这次,他始终铁青着脸色,从进门到现在,说的词句不超过十字。
    “明公——”荀彧吭哧许久,隔着跳跃的烛焰看他,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多谢您救了彧。”
    曹操眉梢一动,并未有什么反应,仍静静地伫立在窗前,撑着头:“文若见外了。”
    “明公之智,能预常人不能预之事,如拨云见日,散雾驱霾,着实令荀彧崇拜得五体投地,今日若非明公所派兵马及时赶到,否则彧与卞笨都要死在那个地方了。”荀彧对他明显的冷意视而不见,直直盯向他,脸庞上满是崇仰的笑容,眼睛倒映出烛火的亮光,泛出温暖。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传进曹操耳中,他依旧面无波澜,心里却沉得如坠入冰寒之地,感受不到半点温热。
    虽犹自跳动,早已失去血脉里的暖意——倘若荀彧清醒之时,还会这样毫无保留地和自己坦然相对吗?还会把所思所想无所顾虑地告诉自己吗?
    他一语不发,越沉思孤独就越扑面而来,好像从前最珍视的东西都在离自己远去,然而又无法阻止,最后只剩零落一人,在冷清的白夜里独自远行。
    荀彧看着他从窗前离开,走到榻前坐下,专注地望向阿笙熟睡的面孔。
    他凝视得很认真,甚至似乎忘了一旁荀彧的存在。片刻,抬起手抚上她的侧脸,动作轻得像在触摸一样最珍贵的宝物,只舍得用指尖去碰她。
    他的手抚过阿笙的鬓发,额角,睫毛,与下巴,带有一股微妙的颤栗,每片被触过的地方,都好像春分桃李悄放时的和风吹拂。
    她还是很漂亮,眉目如画,曹植简直完美复刻了她的容貌,不若曹丕与生俱来的冷淡与骄矜,他长相更偏温和干净,虽然年纪小,骨子里的温雅却是不可抹灭的,长大了必然也会倜傥如玉,待人平易。
    她也会更喜欢曹植罢,毕竟他实在太像荀彧了。
    于是他忍不住去猜测,她每次看到这个小儿子的时候,脑海里会不会立刻浮现荀彧的脸庞呢?
    “司空,华先生来了。”眉头皱紧时,门外骤起侍卫恭敬的通报。
    他站起身,颔首示意请华佗进来,“华先生辛劳,若非孤的内子伤势紧急,也不愿把先生星夜召来。”
    华佗连忙俯身辞谢:“司空有命,在下岂敢不从,定当竭尽所能保得夫人平安,不负大人重托。”
    言罢,他曲腰近前,搭腕把脉施针,面色始终凝重。
    “司空放心,夫人伤势虽重,幸好伤口堪堪避过了心脏的要害位置,现在不过是失血过多,一时晕了过去。”
    他尽量说得轻缓,右手捻着须髯道,但曹操还是敏锐地发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