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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窦顿生,她不由得爬出桌底,大着胆子往外看。
蹑手蹑脚走向那扇里间的小门,她只向里面瞥了一眼,顷刻呆住。
里面赫然是一行行陈列肃穆的牌位,每一尊上都镌刻用金篆刻的名讳,散发着阴沉沉的气氛。
“汉世祖光武帝灵位”,她只略略扫过,立刻心知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显然是汉家的宗庙。
视线往下移,一名头戴冠冕的男子正拜在地上念着什么话,大概是太过于专注,对外面所有的动静都一概不知,更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口的阿笙。
是刘协。
他一个人跪在神龛前,袅袅炉香缓缓从头顶盘旋飘出来,悄然裹挟身体。
披着龙袍的身体紧紧伏在地上,让她看不到他的面庞,甚至半分神情也看不清楚。
空气凝重,她灵敏的耳朵骤然听见了殿外的动静。
屋顶上传来极为细微的脚步声,掀动瓦当,发出哗哗的轻响,如雨点拍拂头顶,却让她再次泛出冷汗。
风击打窗棂的抖搂声恍若霹雳,直教人胆战心惊,草木皆兵。
他们还在虎视眈眈监视着这间宫殿,并未离开半尺,甚至展开了严密的包围,只等自己一出殿外露头,就会如饿虎扑食逮住她。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躲在这里,能躲一时是一时,只求这刘协能够出去得晚些,好给她拖时间。
她悄悄掀开身旁供桌的布头,钻进去藏身,暗暗道一声冒犯,透过缝隙去窥视刘协的动向。
“世祖在上,不肖子孙刘协,愧对大汉,愧对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他的声音虽然小,但透出浓烈的哀恸,语调里始终坠着化不开的千斤愧怍,阿笙忍不住仔细听了下去。
“协无能,虽一心复兴汉室,却只能任由曹贼欺君罔上,一手遮天。
协势单无威恨力不逮,眼睁睁看着宝玺易主九鼎燔尽,欲追世祖复大汉救社稷拯万民之盛世,奈何权臣掣肘,无处可施我宏图。
如今奸臣野心勃勃,其志何止于当年霍光,其欲置协于死地,夺我大汉江山,毁我祖宗四百年煌煌基业。
今日设宴,曹贼僭越受群臣拜礼,当着协的面夷我汉家忠臣三族,协心甚恸却自身难保,可怜赵卿一片赤血丹心终化为尘土,协纵然位登九五,亦是风雨飘摇而我命受制于人。
协斗胆在此跪求先帝,佑我汉室,莫放任其沦落奸臣之手,赐协福祚以绵国运,还望先帝救救协,救救汉室!”
他跪在地上,呜呜咽咽,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兀自拼命滚下来,濡湿了龙袍上精致的刺绣,沾湿了一片。
断断续续的喃喃恍若割裂的碎帛,又仿佛是滔天巨浪中凋零漂泊的无帆小舟,孤苦伶仃,漫无目的,茫然却无人可为他掌舵。
他也是可怜人啊。
阿笙听着,心下不禁如有水纹波动。
每个人都有愿望,都在为它做着自己的追寻。
只是难免有了冲突与对立,无法绝对地评判什么是好与坏,对与错。
“这世间本就是一个最大的泥潭,我们都被迫陷进去了,从此再也无法逃脱。”
可是每个人都在挣扎,哪怕是无谓,是求而不得,终究都逃不过命运和世界的摆布。
这样想着,下一秒,她的身子不小心动了下,头一磕,正好撞击在头顶的木板上,“砰”一声发出沉闷的响。
“何人?”刘协突然意识到有人的存在,警觉地转身,喝道:“出来!”
第79章 深夜
终归是少年帝王,那股强大的气场还是充满震慑,目光一扫,便是灼灼的君临天下之相。
阿笙从桌底下爬出来,有些紧张地跪在他面前,心里直打鼓。
他原本也是跪着,现下立刻站起来,用那双威严慑人的双眼打量着她。
她不禁垂首躲避他的注视,只是明明对方比自己年纪小,却还是不能自然地接住这双目光。
“你是谁?”沉闷的气氛僵持了良久,他终于问。
她哪里敢诚实相告,只能低着头吭哧吭哧:“小女子是曹洪将军的家眷,适才罢宴迷路,稀里糊涂方才误闯此地。我不知这里是大汉太庙,求陛下恕罪。”
曹子廉将军,对不起了,实在一时紧急想不起别的名字,只能拿你的先来凑数。她暗暗道着歉,一面小心抬眼,偷看听者的反应。
这话半真半假,却更引得刘协起疑,斜睨了她的左肩一眼,眉头微皱:“那你怎会受这么重的伤。”
肩上的伤口此刻已凝成褐色,被她自己草草盖了一层枯叶止血,鲜红的血液却仍从里面涌出,顺着手臂淌到地上,看起来狰狞惊心。
她抽了口凉气,尽量抑制龇牙咧嘴的本能表情,朝面前年轻的皇帝赔笑:“陛下,这不宫里头庭院深深,一路过来树枝荆棘锋利得很,一时没注意就把我的肩膀割伤了,眼下也找不到太医署在哪儿,只能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