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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榭,老葛复道:“听闻先生懂医术,劳烦先生了。殿下身体不好,怕是还需得先生多多看顾。”
    这话实在不像是个管家该替主子的交代,于行初不觉就瞧了他一眼。
    老葛尴尬笑了一声:“先生有所不知,殿下的病情时好时坏,脾气怕是要先生多多担待,若是夫子教学的时候,殿下他……”
    “我省得了。”做奴仆的不好说,于行初却明白这担待是何意。
    想来不是个好相与的。
    “这便是先生的住所了,隔壁就是殿下的寝殿,再往南是书房。”老葛介绍道,“授课就在书房。”
    于行初应了声,将东西放下,便就听小厮过来传道:“管家,殿下醒了,要您带了人过去。”
    这人,自是指的于行初。
    老葛挥了手,这才回身笑着:“先生这便随老奴过去一趟吧。”
    “好。”
    管家说得没错,她的住所当真与那安王爷离得不远,不过几步路程,便就已经听得里头瓷器摔碎的声音。
    叮里当啷好是热闹的迎客。
    于行初将将踏进,那碎盏便就绽在了脚边,接着,对上一双颇显厌弃的眼。
    “你就是新来的夫子?”
    不过是个双十年华的人,语气却是豪横非常。
    只听那双眼的主人立在案边,接着道:“你多大?会什么?能教本王什么?”
    这便是——下马威了。
    有那么一刻,于行初怀疑师父是看错了人,才将她放下了山。
    这般人,如何能成事呢?
    周钊远冷眼瞧着面前一身长衫的男子,此时那人眼波淡然,却是轻易跨过了那一地的碎片,施礼道:“殿下,在下于行初,二十又三。不才,书礼医工皆会一些,殿下若有兴趣……”
    “是吗?”他一低头,周钊远便就瞧不见那双眼中真意,如此,却是一甩衣袖坐了下去,“既如是,不若夫子先替本王做了今日的早膳。”
    “殿下……”老葛上前一步,却是被一眼压下。
    周钊远好整以暇地瞧着面前的人:“夫子?”
    于行初缓缓直了身子,再抬眼,已是顺遂:“好。”
    第二章 不躲
    在山上多时,她那两位师兄却是灵通的,大盛如今模样,于行初心中有数。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她这后些年将要在此人手下谋事。
    素手舀了水泼进那锅中,堪堪溅出一点,边上的厨子瞧着,想要上前帮忙,被管家摇头摒退了。
    灶间人皆是散去,单是管家一人陪着,那立在锅前的人全然不晓般,伸手又撒了一把面进去,腰板都不曾弯下,分明漫不经心的模样。
    于行初知道这安亲王爷,二师兄与她念叨过。据说他年少时候大病了一场,后来行事就疯得很,旁人恃宠而骄,他却是恃病而横,已过弱冠的年纪,也未曾好好读过书。
    “可怜其母妃去得早,他就被挂在了岚妃名下,这岚妃算来是他母妃胞妹,倒是真心疼爱,可惜不过是个二品皇妃,在后宫也说不上话,怕是连皇帝自己都嫌弃这个儿子。”
    如此,难怪这般年纪还要寻教习先生,可不是荒废了么,怕是四书五经都未读全。
    于行初拿筷子将那面条搅了搅,想来老葛口中的娘娘,就是岚妃了。
    难是难了些,可那些个羽翼丰满的皇子们,自当各有谋士,更重要的是——起码这个安王爷荒废至此,总该牵扯不上那些往事,也免叫她多余防备。
    “好了。”
    于行初敲了敲锅边,将汤面盛进了青瓷碗中,前时下面的筷子搁在碗沿上。
    管家躬身瞧了瞧,为难提醒了一句:“先生这面……不需再添些什么吗?”
    “不必了。”于行初端起托盘来,“老葛,走吧。”
    走在前头的人分明年轻,可不知为何,一对上那年轻人平淡如水的眼,老葛就莫名有些敬意,好似泰山崩于前,他也不会眨一眨眼,如此,他终是将话都咽了下去。
    隐隐,老管家觉得,或许这一次的夫子,当不会那么快便就辞行。
    颀长的身影从中庭行来,周钊远掀起眼,眼瞧着他一步步上得台阶,是男子中最为瘦削的样子。
    哼。
    这一道鼻音打瞧见那青瓷碗中物时,便就化作更讥诮的冷笑。
    “夫子这般糊弄人,就不怕闪着腰?”说着,那笑便就敛去,周钊远盯住眼前人,“清水寡面——还是说夫子鄙陋,对于早膳,只这么一点见识?”
    于行初立在那里,自然瞧见他眼底的戾气,轻巧将托盘放了,清声道:“鄙不过一介青袍,这尘世虚活二十余载,能日享清汤寡面,已是最大的见识。”
    这话不卑不亢,竟是反唇相讥。
    分明是在戳他骄奢,不明百姓之苦。
    然则周钊远是何人,这话说与他那两个皇兄还算能点到实处,在他这里,实在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