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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继圣鼻头微酸,哽咽片刻,强作欢颜道:“怎会不顺利?娘何时见儿子为公务烦心过?”
说笑了几句,杨继圣给母亲讲了些黄册库的趣事。见母亲气力不济,便为她掖好被子,同妹妹一道出来了。
杨秀道:“哥,方才你定是装作顺利的,装的一点也不像。”
杨继圣道:“哪儿来的假装,净胡想。怎么今日又烧了?”
说起母亲病情,杨秀叹气道:“一直烧着,高热。晨间好些,晚间必然烧的。前前后后请了也有三个大夫了,总也不见得好。明日我去找顾钰,她定然请得到好大夫。”
杨继圣摸了摸妹妹软软的发,道:“你同顾钰同辈,总麻烦她,别叫你过意不去。明日我去你姚大哥家中,他家世代行医,父亲医术极好。上回我问他,说是云游在外。估摸着日子,也该回京城了。”
院子里兄妹正说着时,天边晚霞烧的鲜艳,红灿灿的叫人难忘。杨继圣讨银的记忆到此便止,一转又回了玄武湖黄册库——剩余要供给黄册库物品银两的官衙,想来去讨也不会太顺利。
不过这些随着杨继圣逝去也已经不可知了。
这回薛煊同周澄所见的,约莫是杨继圣回黄册库的第一日。第一日的稍晚些时候。因众人知道今岁银饷又不足,只在值房内消磨时辰,并不出来搭把手,唯有曹全一个同杨继圣在晾晒台。
满天星海倒映在玄武湖水中,习习湖风吹得黄册卷沙沙作响。
杨继圣同曹全将铁棍上扣着晾晒的黄册卷一一收起,放在带着拉绳的平板小车上,再运回库内搁到架阁上。收了许久,仍有那么多黄册卷。
曹全直直身抻抻腰道:“户部倒也罢了,惯常这个德行,瞧你嘶哑着好几日,别太生气。不过南边近海那些县的黄册卷,必须换绵索了。烂成那个样子,卷册都散着。搁久了恐有失灭之虞。可是这遭翰林院给的这些东西,嗐。”
翰林院供应黄册库笔墨纸砚并绵索等物,笔无好笔,墨无好墨。串黄册卷的绵索,每条长短是有定数的,为一尺三寸。翰林院供应的绵索,偏偏最长只有一尺。况且连一样的长短都做不到,长长短短的——像不受宠小妾的针线筐,连块整线都翻不出。
黄册库厚度也有定数,不足一尺三寸的绵索,根本串不起完整的一卷黄册。
曹全愁的唉声叹气,杨继圣却笑道:“我有办法。”
曹全斜睨着叫他的字,道:“如是啊,可别玩笑。我不一定能配合你笑出来。”
杨继圣心知没人帮忙,这些晾晒的黄册卷一时半刻是收拾不完了。不如给曹全展示他的“办法”。他的腰针扎般疼,且又僵了起来。瞧了瞧璀璨繁星,杨继圣料定今夜不会有雨,索性先放下不管。
他扶着腰去库房内,取出一卷隶属南直隶的黄册卷来,又将南边县属散落的黄册页放于圆箩筐内,乘了出来。箩筐内还放着翰林院供给的短绵索。
杨继圣道:“你瞧南直隶黄册卷,可有什么不同?”
宏武朝是十三布政使司外加南北两直隶,南直隶是直接隶属京城的各府,若算经济,当是最富裕的地区。因而他们造出的黄册卷,用料足、保存久,被曹全戏称为“铁皮卷”。
曹全道:“瞧出来了,结实的许久不必修。”
杨继圣笑道:“你可瞧好了,这是一门绝活,我只传子不传女的。”
曹全笑道:“别扯淡。”
杨继圣沾了些水,顺着绵索封住和棉线缠绕的方向,轻轻揉那绵索封住的一端。他动作倒也没甚特别的,可是数十下过后,那封的严严实实的绵索竟然当真被他揉散了。
曹全倒吸一口凉气。
杨继圣朝他笑笑,从圆箩筐里取出一把镊子并针来。
他小心的或者平铺黄册,或者翻弄黄册。时不时用镊子并针戳刺挑夹,不多时,一条完整的绵索从南直隶这卷黄册里取了出来——而黄册卷丝毫无损!
曹全目瞪口呆道:“厉害!”
杨继圣将拆散了的黄册卷小心翼翼的暂时递与曹全,曹全牢牢地捏住。随后杨继圣取了翰林院的碎绵索,比较了长短,捡了两条合适的,打了个结。
这打了结的绵索若是穿进南边那些县的黄册里,定然不可,管情是会穿碎的。因着那些黄册纸张本就不牢靠,绵索孔又细小。可是若是打了结的绵索穿进南直隶的这卷黄册里,指不定可以。
曹全明白了些,将黄册卷递还给杨继圣,杨继圣小心翼翼将这打了结的绵索穿回。
随着他将那小小的疙瘩卡在黄册页中部偏下的位置,而后成功的封住黄册卷,一直屏气凝神的曹全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心悦诚服道:“绝活!”
杨如是露出点得意顽皮的笑。这笑叫人一下子发觉,论起年岁来,他也还尚是年少,像是嫩绿的竹般好年华。
这条足够长的绵索取出,便可将散落的黄册卷穿起了。曹全便接着在砖墩间穿梭,收拾黄册卷。杨继圣便坐在小杌子上,拆了东卷补西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