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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到熟人,见二人十指相扣,免不了把周语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周语不像顾来内敛,周语脸皮厚,大大方方给人看。
    重庆直辖后发展飞速,青砖房已所剩无几。
    窗机空调锈迹斑斑,像从墙壁上长出了毒瘤。
    空地电线纵横,搭了棚,卖副食。麻将声也从里传来。
    楼与楼之间的小巷人气兴旺。光阴仿佛搁置在九零年代。
    周语发现,这男人所在的每一个地方,时间都走得缓慢。
    顾来的宿舍在二楼。
    周语站在栏杆上看,满满当当一江浑水就在眼前,仿佛一个惊涛就能拍上来。
    门开着,里面乌烟瘴气,雄性荷尔蒙刺鼻。
    汉子们的身高和年龄一样参差不齐,最矮的叫尾巴尖,最老的叫老童。
    他们围坐一圈切肉剥蒜,为晚上的火锅做准备,血气方刚的年纪,荤段子因进来一位美女而有所收敛。
    顾来没让周语动手,让她去自己床上休息。
    他是上铺,有简陋的床帘。床板硬,稍动一下就咔嚓作响。棉絮薄,有他的气息。
    顾来时不时隔着床帘问一句,周语你渴不渴;周语你喝水还是茶。
    周语在被子里,手交替盖在肚皮上,内心无比饱满。
    汉子们人多口杂,怂恿他:“顾来,今儿的酒钱你怕是跑不脱了哈!”
    顾来的声音:“我请。”
    尾巴尖羡慕:“我要是有这么乖的堂客,我也请!”
    笑声四起,其中有顾来的。
    顾来下楼前问周语:“喝什么酒?”
    周语有些恍惚,仿佛身处一个平凡的傍晚,他揣着零钱出门买菜,随口询问已婚十年的老妻。
    周语拉不回思绪。等了许久才说了声:“随你们,”顿了顿,“烟酒我都戒了。”
    顾来又是一愕。
    周语加一句:“给我带包话梅上来。”
    “哦。”
    他开门出去。周语撑起身看一眼,窗帘外印出他刚毅的侧颜,冬日的残阳犹在江对岸。
    周语借着床头小灯翻着那本《铁火西北》,后来睡着了。
    天燃气灶摆在地上,接了根长长的软管。大铁锅那么稳稳一架,烈火熊熊,红油噗淌。
    七男一女,在地上围坐一圈。板凳用来搁盘碗,汉子们坐在倒过来的安全帽上。
    喝酒猜拳,推杯换盏,唾沫飞溅。
    毛肚鸭肠在辣汤里肆意翻滚,尽管没有香油碟,众人也吃得红光满面。
    坐姿憋屈,不羁的汉子们,时不时豪情万丈的站起身,松一圈裤腰带。有的甚至打赤膊。
    氤氲热气,酒香喷洒,不知时光荏苒。
    周语跷腿托腮笑盈盈的看这群糙汉闹腾。有人端酒前来,她下巴一点:“找我男人。”
    那句“我男人”,说得俏俏的,说得顾来甘之如饴。
    周语不吃荤,顾来将海带和藕,仔细去了辣子皮和花椒壳再夹到她碗里。
    众单身汉受教:“原来你是用这一手追到美女的!”
    哄笑声起,顾来置若罔闻。低头擦拭手腕上小叶紫檀不慎沾上的油渍。
    周语指正:“他靠的是美色,而且,”指一下顾来:“我追的他哎。”
    尾巴尖感兴趣,问细节。
    周语靠在后背上撩开头发,对顾来眨眼:“看上了就往死里勾搭。”
    尾巴尖竖起拇指,说嫂子女中豪杰。
    顾来没说话,那时他筷子尖端夹着一截莴笋,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的定格。
    兴许是想到那个麦浪翻涌的午后,美丽的女人吊儿郎当的拿头盔顶着他的腰,说,帅哥,怎么称呼。
    “噗通”一声,莴笋掉进锅里,有人提着裤裆叫起来:“日.你.先人板板!溅老子一裆油!”
    顾来置若罔闻,在锅里翻找莴笋,找到后放在周语碗里,然后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光耀生辉,是他感情的唯一表达。
    汉子们抽烟,屋里浓烟翻滚,周语走到廊上透气。
    江面宽阔,夜风肆意,把她的思绪吹得很远:
    再在过上几年,一旦过了三十五,激情消退,力不从心。她穿着拖鞋睡衣,蓬头垢面的游走在菜市货比三家,只剩可憎面目……
    周语往一眼屋内,屋子里那个叫老童的有家有室的男人,自持经验丰富,正传教:“这女人呐,不能太惯,越惯她心气越高!”顾来不出声,兀自夹菜到周语碗里。
    ……
    真到了那时,她站在宽大寂寞的阳台,回想起今天的男人和今天的愁,会不会有数不尽的嫉妒。
    周语进屋,恰听老童在指挥:“今儿晚上兄弟伙们全部楼下麻将馆集合哈!给我们热血青年顾来同志腾个地方,好让他尽情发挥,除去后顾之忧!”
    顾来去看周语,看她态度。
    她拿原子笔在刚才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