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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总是自嘲,转而又说些其他的话,商人都是虎狼,心都是冷铁做的,捂不热,满身满眼的都是些铜臭味,他要从商,就别当她是娘,柳霜儿虽恨方敬远,恨他们全部人,甚至是一切与方敬远一样文质彬彬又满嘴甜言蜜语的商户,但该给方旻的一样都未曾落下。
然而他偏偏喜欢摆弄些女子用的香料,花坊里的姑娘们也时常花些银钱在他那儿买些口脂,再置些香料绣成荷包挂在身上抑或悬在香榻四角上。
柳霜儿虽不与其他姑娘往来,但闲语怎能听不到,初听闻时整个人都如置冰窖一般,脚步不稳的寻去后院方旻的屋内时,亲眼看着他取着一盏芍药花碾磨时整个人都抑制不住,只觉得冷,冷的从心间开始透出,蔓延全身。
方旻愣愣的看着她,年岁尚小的他到底还是不安的用布掩盖了一些,起身喊了一声“娘”。
柳霜儿眼里蓄满泪,气的双肩抖耸,一掌落下,清脆的打在他脸上,将他打的歪了身子,歇斯底里的怒喊。“你别喊我娘,我不是你娘!”
他还小,到底不是很明白柳霜儿的恨到底为何那般浓烈,他制这些也能换钱,换了钱就能带着柳霜儿离开这里,甚至以后开个铺子,做个买卖…但是他到底不明白柳霜儿对商人的那股恨意。
柳霜儿哭,他少有的慌了起来,与柳霜儿说再也不卖了,又将制好的香料口直脂都摔在地上。
柳霜儿却哭的更狠了,拉过他不语只哭。
当大雪飘飞时,柳霜儿却病倒在了床上重重的咳着,方旻听在心里整个人都变得沉默多了,他在雪地里给她请大夫抓药,又端了药碗一点一点的喂给她。
柳霜儿喝了几口便又咳了出来,一声一声沉闷的敲在后背上,咳的脖子与脸都胀的通红,一屋子的药味,妈妈用帕子捂着口鼻进来,嫌弃的让两人赶紧搬到后院去。
方旻废了大力才将人挪到自己的屋中,他的房间与柳霜儿的不同,窗是他重新糊过的,窗扉盖的不严实,总有冷风吹进来,方旻沉声点了个火盆端在木椅上,将木椅推在床榻边上。
然而木炭浓烟大,柳霜儿一点也闻不得,又是重重的咳着,方旻只能从柜子中翻出几本书将门窗的边角都封起来。
他不是很喜欢说话,也不爱笑,柳霜儿昏沉着脑看他一眼,骂他“我还没死,你丧着脸干嘛?”
方旻听了又是扯出一抹笑来,柳霜儿见他笑的假笑了出声,但扯到了胸口,又是重重咳了起来,喘息间带了抽气,好像随时都能离去。
方旻只站在床旁看着,没有任何办法。
柳霜儿撑过了冬日,却未撑过春日,方旻取了药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她睁着眼死在了床上,他学着书上写的那样将她眼帘摸下。
见人死在了后院,钱妈妈给他算着住在这里要收的钱,还有吃喝的钱,木炭等等的钱,她掐着方旻只八岁的年纪就像打着柳霜儿的钱财。
有姑娘见了方旻可怜让她别压的太狠了,方旻不说话,将柳霜儿的首饰匣子递给她。
钱妈妈摸了大部分的物件走了,只留了一枚镯子与几根不值钱的簪子还给了方旻,最后在几人异样的目光中又给他塞了几两银钱让他赶紧带着柳霜儿走。
方旻用那几两银子给柳霜儿打了一口简陋的棺材,又将剩下的钱给了花坊里认识的李四,他每日给坊里送柴木,与方旻也算是见了几次,得了他的钱便将柳霜儿放在板车上拉到了郊外,寻了个山水清秀的地方埋了。转身又问方旻要去哪,他没说话,坊里都知道他的父亲在隋安城是个大户。
方敬远再次听到柳霜儿这个名的时候是有人说起了方旻,说他在五十里外的县里卖香料口脂这些,年纪小小便制的一手好东西。
老夫人逝世三年,方敬远偶尔也想起柳霜儿,但是听闻她挂了牌就没了心思,如今听了柳霜儿去了的事,方旻又制的好香料的消息,心下顿时有了些想法。
二管事寻到岳县的时候,方旻瘦小的身子在一处客栈门口外摆着些姑娘们用的物件,一身粗布麻衣,露出的手被冻得青紫,有几个裂开的口子,有人就笑,人走了就落了笑,眼底有了几分寂寥感。
将人接回了隋安城里,还得先去通会一声方敬远,便让方旻站在后门等着。
方旻穿着一双布鞋,脚趾被冻得没了知觉,只静静的站着,细细的打量着一旁几棵翠绿的劲竹。
不过一会便看到远处有个脸圆圆的穿着青色夹袄的女子怀中好像抱着什么东西朝着这边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