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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生,人家不催着你生啊?”
“肚皮是我的,催有个屁用。”
徐燕萍不太信任的样子,笑了笑,却忽然想起什么,表情凝重:“亭啊,秧秧天天拉我看轮子和抽风机,一天重重复复好多遍,说话也是反反复复,他是不是有点、那个刻板啊?”
徐方亭不禁心跳加速。
一般人还少会用到“刻板”一词,描述类似重复行为时,顶多说“经常”“老是”“总是”,用上这个词的人,多少对孤独症有所了解。
更何况徐燕萍这样一个重低典孩子的老家长。
她试图做最后的掩饰:“小孩子觉得好玩吧。”
徐燕萍像没听进去,悄然道:“他是不是有点你哥一样的倾向啊?很轻微的?”
“……”
她在犹豫,这不像结婚一样有证可鉴,谈嘉秧只有蛛丝马迹,没有明显的“猪肉章”:直至现在,一般人只会觉得他有点夸张、有点奇怪,归属到个性里,不会一眼看出他不正常。
可徐燕萍哪里是普通家长,简直是拥有十倍放大镜的专家——正如郭神所言,每一个家长都是孤独症孩子的专家。
但徐燕萍坚定自己的答案,不奢望她的坦白,冷笑道:“我就说小谈怎么会重金‘聘’你当老婆,知道你学这个特教专业,对他外甥最有利,真不知道要夸他精明还是狡猾。”
徐方亭不想重复“高级保姆”的论调,每一次都像自轻自贱,委屈道:“8月谈嘉秧妈妈就回来,到时我就跟他离了,跟他家再没关系,行了吧?”
徐燕萍既心疼又不甘,叹气道:“秧秧这小可爱,怎么那么可怜呢。”
“妈,你能帮忙保守秘密吗?”徐方亭艰难地说,“谈嘉秧好不容易稍微像个普通孩子一样挣扎到今天……”
“保守什么秘密?”徐燕萍梗直脖子,装懵道,“你说是了吗?——你说是也不行,你又不是医生。”
第142章
给谈嘉秧找阿姨的任务完成,徐燕萍准备收拾行李,回仙姬坡待业。
“妈,要不你就在这边待到开工吧,”徐方亭看着她拾掇的背影劝道,“我放暑假回来时间多一点,你回家也是一个人啊!”
“小谈不是下下个月回来吗,”徐燕萍头也不回,“我在这当什么电灯泡。”
徐方亭并非看不出徐燕萍的为难,她在这边没朋友,平常跟人说不上几句话,榕庭居大多是要么退休清闲有退休金的老太太,要么是有子女供养又帮带孙辈的老人,总之生活无忧,她跟这些人没什么共同话题。
徐燕萍虽然不是内向的人,但上了年纪,思维固化,总是倾向于呆在习惯的环境里。
“要不,”徐方亭说,“我帮你问下有没工厂需要食堂阿姨,谈韵之家里就是开珠宝加工厂的——不是他自己家,是一个家族的。”
“搞那么麻烦干吗,”徐燕萍往行李箱里压了压衣服,抗拒道,“你不是要跟人家离了吗,别欠那么多人情。他要是真守信用,给你一套房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看我嫁给你爸,要是离了我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什么仁至义尽,”徐方亭不由蹙眉道,“国外离婚还能分一半家产呢,他房子那么多,我只要一套已经很克制了。”
徐燕萍拉上行李箱拉链,讶然回头:“你把结婚当做生意啊?”
徐方亭烦躁更甚,咬了咬唇:“没有感情就把账算清楚点咯。——你不要洗被套啦,我让钟点阿姨搞一下就行了。”
她一直叮嘱徐燕萍不用做家务,徐燕萍总是如坐针毡,桌子灰了一定要马上擦一擦,说别人家的房子要注意一点。
她看母亲拘谨的模样,知道实在留不住人,索性作罢。
暑假开始,徐方亭除了在星光服务中心当义工,就是写论文——当然不是一个人完成,跟研究生师姐一起的,就凭她对论文的贡献度,她估摸着怎么也能混个第二作者。
她的假期过得跟上班一样,早出晚归,回来陪谈嘉秧看一会书再忙自己的。
谈嘉秧依旧在缪老师那边上课,趁着暑假多上几节,上小学以后估计只能周末去一下。
同龄小朋友已经在学英语,他只会“One,two,three,go!”,其他屁也不会,但如果他无法控制情绪,上课无法安坐,尖叫大闹,懂再多知识屁用也没有。
徐方亭和谈韵之商量着给他报了钢琴和画画,让他多一门爱好,省得天天看轮子;尤其后者,如果以后他不想听课,一个人在座位乱涂乱画打发时间,总好过大喊大叫影响同学。
徐方亭学会了报喜不报忧,谈嘉秧的小问题就跟谈礼同或者徐燕萍吐槽一下,不再特地等谈韵之的时差。慢慢地,她连自己的事也很少说了,甚至连自己生病。
她跟谈礼同说有事不回去几天,只得到一句感慨:“之哥地位不保咯。”
懒得计较,她一个人去了区医院。
夏天发烧冰火夹攻,难受异常。她采完静脉血,压着臂弯针口,到采血窗口对面的条椅休息。
下一个采血的是一个年轻女人,晕针,皱眼扭头不敢看,男朋友在旁抱住她的脑袋。护士一针下去,血管太细,血出不来,赶紧叫来同事帮忙,换了一条胳膊继续扎。女人直接抱着男朋友嘤嘤了。
徐方亭大概脑袋烧糊了,愣愣看着,一会想着幸好自己血管明显,一针见血,一会羡慕有个人陪着真好,她想到徐燕萍,想到谈韵之,甚至想到王一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