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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奉从外院入内,呈上信函一封,玄都观监斋在信上催促她们返回。
山庄的佃户将行装收拾妥帖,女冠依次登上宽大的骆驼奚车,她们要赶着节点,踏上归途。
十月十五,下元节至。
劲风掠过城南山庄,从凤栖原的上空,朝长安城奔去,一百零八坊宛若巨大棋盘,布局山河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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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业坊,家家户户用糯米粉做小团子,蒸熟后在大门外“斋天”。
才从沙州敦煌迁居长安的阿郎,经营着胡饼铺子,眼观玄都观前香车宝马来来往往,便好奇地向武侯打听。
武侯正吃着喷香的胡饼,嘲笑阿郎没见过世面。
“这都城自南向北分布着六条高岗,象征干卦的六爻,宫室、官署、寺观、坊巷就分布在这六爻之上,其中城南的九五尊位,常人不可居,故置兴善寺和玄都观,分建于朱雀大街两侧,实则镇守之,贵不可言呀。”③
武侯咧嘴,“阿郎,玄都观岂是你我等人高攀得起的?”
玄都观红柱正门前,数队人马停驻,亲随开路,陆续从犊车上迎下帷帽女眷,只道华贵,看不清面容。
大唐境内,道观须在下元节里修斋设醮,让民众祭祀祖先,祈愿神灵。
武侯吃完胡饼,拍拍手,丢了一枚通宝在炉前,“入观祭祀之人,哪个不是长安城内入流的显贵。”
入了观,世家女眷便将三纱罗的帷帽取下,显露出高耸繁复的义髻(假发),织纹精美的襦裙,个个艳光照人。
玄都观园林宏大,近日祭祀密集,侍奉领着女眷穿越庑廊,前往中庭讲经堂,稍事休整。
*
回到玄都观,柴三妙事无巨细地汇报一遍。
李太真觉得柴三妙思路清晰,大有可为,就让她协助筹备下元节斋戒活动,好好历练。
柴三妙本来奉监斋之命,前往各殿督查下元节供奉之物,此刻被喧嚣声惊到。
她蹙着眉,听这响动,明摆起了争执,一撩道袍正想避开。
前方轩廊中,急急忙忙奔来一个侍奉,看见她,就像看见了救星。
……
这浑水,不得不蹚了。
柴三妙一摆拂尘,硬着头皮跟着去了。
透过窗棂,庑廊里人影绰绰,都是女子,果不其然,已经乱作一团,不乏拉扯,
纷乱中有人发髻歪斜,有人襦裙污迹斑斑,有人肩头披帛掉落地面,地面上七七八八凌乱一团,更甚者,观内小侍奉跌坐在地,眼中有泪光。
还没等柴三妙开口,女眷见她身着芷荷青的道袍,年纪轻轻便已头戴芙蓉玉冠,已知位阶不低。
“你可是掌事的女冠?”
柴三妙作礼,并询问贵女如何在观内起的争执,小侍奉很想回答,马上被女眷呵斥。
额间翠绿花钿的贵女红唇细眉,面容娇美,却字字句句都在谴责:“侍奉举止冒失,于轩廊内冲撞女眷在先,毁了供奉之物,拒不认错在后。”
侍奉称冤枉,“……我端的供品也掉了……”
柴三妙定睛一瞧,心凉半截。
掉落的供品,正是监斋命自己好生看顾的,事情办砸锅,难辞其咎。
柴三妙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命人将小侍奉扶起来,却被对方拦下。
“女冠是想和稀泥?”
一甩拂尘,柴三妙也没了好脾气,“贵女勿恼,贫道一定会将今日争执上禀,请监斋定夺,还贵女一个公道。”
这群女眷平日里就骄纵,此刻见她口气变得强硬,对方几人立刻将她团团围住,“想走?没那么容易!”
人群中有几人忍不住动手,推了柴三妙个措手不及。
她往后一跌,头上子午簪滑出,头顶的芙蓉玉冠瞬间掉落,在地面碎裂几瓣。
人,幸亏被侍奉接住。
“……”
*
混乱中,一声嘲讽,“噢哟,素心女社的贵女们好大的火气。”
那人从轩廊的暗处现身,不知看了多久。
柴三妙认出了这张意气风发的脸,前几日才碰见她来看望高家夫人,来者正是高氏嫡女——高文珺。
高文珺对着面色奇臭的花钿贵女,亲热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啊,柳善姜,你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欺善怕恶。”
河东柳氏?
含光殿前,伴驾击鞠的那位?
柳善姜不吱声,宿敌谋面,本就没有好脸色。
高文珺身后另有一群人,前后簇拥而来,“好大的胆子,谁人敢在玄都观内喧哗!”
众人寻声望去,一下惊了!
小居观内的高家大娘子,陪着美艳少妇踱步而来,广袖襦裙,大鬓峨髻,来者不是寻常人,正是才诞下小皇子,风头正劲的窦宣仪。
柴氏女身受欺凌,玉冠碎落的落魄模样,正正被所有人瞧见。
众人朝宫妃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