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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手臂,一边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沈舒云吐干净了,终于扬起一张惨白的脸定定地望着他道:“昙玄,我……我实在吃不下去了,我不想吃东西,我想给你剃胡子。”
    昙玄摸了一把自己下巴的胡须,本想拒绝,可一扫她哀求的目光,他的心就无法抑制地开始变软抽痛,脑袋几乎不受控制般点了点:“好,都依你。”
    沈舒云笑了,枯萎的眼睛里冒出了点点精光,像阳光从里面迸出,绚烂夺目。
    他拿了刀片和湿巾子坐在小院里,沈舒云慢慢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湿巾子把硬挺的胡须敷热敷软,然后才开始用刀片细细地刮。
    细细的刮擦声伴随着柔软的清风,丝丝缕缕的须发掉落之际那棵油患子树的叶子也随之从枝丫上一片片往下掉,有的叶儿青,有的叶儿黄,一片片落在沈舒云身边,砸在她头上。
    沈舒云抬头,看着油患子树幸福的笑了,几年前她还很怕死,怕一个人埋在冰冷的地下,但当生命终于走到终点的时候,她发现之前所有的恐惧似乎都随风消散了,她的心里、眼里只剩下那些她爱的和爱她的人和事,拥挤得再装不下其他。
    她捡了一片叶子放在昙玄手心,抚摸了一下他刮干净胡须后光滑清洁的脸,虽然一连串动作致使她现在很累很困,但她还是打起精神絮絮叮嘱道:“昙玄,以后也要记得刮胡子知道么,你是个出家人,还要守着佛祖和寺庙,不能邋里邋遢的。”
    昙玄轻轻嗯了一声,脸上的泪水泛滥成灾,他想说话,可巨大的悲伤像一块石头般死死地塞住了喉咙,堵得整个胸腔都无法呼吸。
    沈舒云终于支撑不住了,摸索着躺进他的怀抱里,一边抬眼看着飘落的树叶,一边眺望远处灰暗临雨的天空,声音飘渺的像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夫君,我这次做梦……看到爹爹和娘了,他们说他们在那里等了我好久好久,就想最后再看我一眼,他们还说……说我给他们找的女婿很好,他们很满意,他们要我跟你说,谢谢你,真的很感谢……”
    昙玄搂着她的手臂抖如筛糠,像在风里。
    “你别说了舒云,别说了……”
    他近乎恳求般地嘶吼,声音哽咽沙哑得像生了锈的铁筒,一张五官端正的脸被泪水浸湿泡得通红,但那一汪清泉还在不停地往下泛滥。
    “傻昙玄啊!”
    沈舒云颤抖着手抚上了那双眼睛,然后轻轻呢喃了一句“别哭”,下一刻手臂垂落,她的眼睛也慢慢阖上了,自此,再也没有睁开。
    豆大的雨点随着树叶砸落,噼里啪啦地砸在昙玄的头上、身上,他仿佛没有知觉一般双膝跪地抱着臂弯里逐渐冰凉的人儿发出悲怆欲狂的嚎叫,痛及至深处,他喉间突地翻起一股浓郁的甜腥味儿,一张口便喷出了一大口鲜红的血。
    瓢泼大雨中,雨水混合着血水蜿蜒成行,昙玄慢慢睁眼,眼前的一切在这刻似乎都模糊了,天地、时间、风雨、草木、屋舍,甚是整个缥缈浩荡的———人间。
    第72章 花开伽蓝
    人之逝去,对于外人来说是没什么知觉的,像一阵过林的风,荡起的波,可能刚开始会有些难受,有些不习惯,但日子久了也就适应了。然而对于至亲至爱之人,另一半的离世是盘亘在心头的一条毒蛇,每次呼吸,每个起念,都会令毒蛇的毒增加一分,以致最后剜肉剔骨,生生将一个活人变成行尸走肉。
    昙玄最开始就是如此。
    每个做饭早饭的清晨,他都习惯性去敲那扇门,敲完口中喊道:“舒云,吃饭了。”
    喊完里面没动静,他又道:“那我进去啦!”
    “……”
    推开那扇紧闭的门,空荡的屋子,空荡的床铺,空荡的梳妆台,每一个物什每一寸空气都在提醒:她已经不在了。
    含泪逃似的冲出屋子关上门,昙玄深吸了口气,蹲下身捂着头任泪水肆无忌惮的滑落,哭够了去吃饭,饭菜冰凉,他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自己今早无知无觉间又做了她爱吃的莲藕。
    “舒云,贫僧做了你爱吃的,你多吃点儿!”
    他喉咙发哽,颤抖着手把菜碟递过去,期翼对面能响起他熟悉的声音,出现他熟悉的脸,然而他等了好久,坐了好久,最终什么也没等到。
    跌跌撞撞出了厨房,他抬头,目光上空的那棵油患子树被风吹得呜呜作响,天色昏沉,大半的天空都被铅云笼罩。
    “要下雨了……”他呢喃道。
    “昙玄,你收衣服了吗?”
    他似乎听到耳边谁对他说了一句,忙仓皇的转过头,环顾四周,(和谐)庭院廖寂花叶无声,除了他自己,哪还有什么人。
    昙玄的眼泪再一次落下,如今的每一天都令他感觉无比的寂寞孤冷,在暖融融的六月艳阳里劳作半天,别人的额头满是汗水,他的手脚依然冷得发抖。
    是老了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他回望着这座他住了五十多年的寺庙,头一次觉得它很破,很旧,腐朽得有点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