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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三殿下却也是有苦衷,尊者又何必如此怪责殿下,还非要将殿下激怒到如此地步呢?”他语重心长,“尊者此时尚未恢复法力,而贫道同三殿下相比,法力堪称低微,倘若果真惹得殿下失控,最后如何了局?”最后他总结,“尊者就算对殿下有再多不满,且忍忍吧。”
昭曦闻言,转头看向国师:“我说错或做错什么了吗?”他抚了抚眉心,“我只是让他认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罢了。”
国师暂时将一个好道士的自我修养抛到了脑后,忍不住参与这个情感话题,叹息道:“可贫道以为,殿下是真心喜欢郡主的。”
昭曦淡淡道:“我没说他不喜欢,”他笑了一下,笑中透出凉意,“但若你果真同他相熟,就该知道,他的喜欢不值钱。至于真心,”他嘲讽地问,“依你的真知灼见,你觉得,你家殿下能对阿玉有几分真心?”
国师默了一默。他其实也看不懂这事。他想起冥司中成玉同连宋的拥抱,以及今日连宋为成玉的失态;可他也想起了那夜成玉知晓连宋身份后,来到他府中与连宋那场近似决裂的告别。
那一夜,成玉曾问连宋他是否曾为一名叫长依的女仙散了半身修为,来此凡世是否也是为长依,连宋均回答了是。彼时成玉伤心欲绝却强自忍耐的表情,国师到现在都还记得。
国师不懂情,不知道一个人若真心喜爱另一个人,是否能眼睁睁看着她伤心。因此好半晌,国师都没有说话。
见国师良久不语,昭曦自己回答了他方才提出的那个问题,他远望密林深处,淡淡道:“他对阿玉,大约有三分真心吧,不能更多了。”
将昭曦带至灵泉后,国师坐立不安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回洞中瞧瞧连三如何了。
甫至洞口,朦胧月辉之下,见两株悬铃木树干上的坚冰皆已化去,两树相依相伴地发着抖,似对半个时辰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劫难心有余悸。
能抖得如此生动,说明还挺生机勃勃的,国师心下稍安。朝洞中探身,见一片漆黑,他心里忽又有些没底,咳了一声,未听到什么回应,他犹豫了片刻,燃起了火折子。
火光覆开,国师愣了一下。连宋仍坐在原来的位置,右手扶着额头撑在玉椅的扶臂上,微微闭着眼,寂然而平静的模样,倒的确像是在小憩。然周遭一切却像是刚经历了一场雷电过境,烛台倾倒,玉桌碎裂,壶杯四散,那座寒冰床更是化作了齑粉。
洞顶之上竟似在落雨,雨声滴答,打在国师脸上,有一种化冰的冷。国师拢着火光看向洞顶,的确是冰凌化冰。国师禁不住走近了几步,再瞧连三,才发现他衣衫皆湿。
未再感受到水神那带着强烈威压的怒气,国师也不再觉着紧张心慌了,一腔惊讶满腹疑虑接踵而至,他试探着唤了一声:“殿下,”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国师毕竟伺候过先帝那么些年,察言观色是把好手,决意若是连宋毫无反应,他就给他做个避雨的结界然后默然退出,如此也算周到了。他数了十五下,正欲捏印造界,却听连三突然开口:“我在想,他说的或许是真的。”
国师捏印的手势停住了。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昭曦,可昭曦今日说了太多话,三殿下他是觉得昭曦说的哪一部分有道理?国师踌躇了一下,问道:“殿下指的是……”
连三没有睁开眼睛,仍撑着额,所以看起来像是梦语,可他的声音却十分清醒:“当年九天之上有位仙子叫作长依,爱上了我二哥。但长依乃妖族,以妖身成仙,所以同我二哥断无可能。可即便知道两人没有将来,她也一定要待在我二哥身边。我有时候会想,这有什么意义呢?”
国师虽不懂男女之情,但也知人之常情,思索了片刻,回道:“大约时常能见到二殿下,对于这位长依仙子,便是一种意义吧。”
便听到连三突兀地笑了一声:“是了。”他说。半晌,他继续道:“我是很想她,却也能忍住不见她。所以我可能真的没有那么喜欢她。”
国师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弄明白了三殿下的意思。“她”指的是成玉。他说的是成玉。
国师一时不知该回什么,火折子眼看要烧尽,他将倒在地上的烛台扶了起来,重新点燃了烛焰。这倒霉的白烛今夜三番五次遭劫,此时即便饮火而燃,得以残喘,也气息奄奄,仿佛立刻又要熄灭了似的。
那脆弱的模样,有些像连宋和成玉的姻缘。
国师突然想起了那夜成玉自他府中离去的背影。天上一轮荒寒的月,她打着他借给她的夜雪漫江浦灯笼,明明穿着厚实的狐裘披风,背影看上去却依然纤细,有些摇摇欲坠的况味。与她一道离去的只有伴她而生的、那同样纤细萧瑟的她的影子。雪光灯影,皆是孤寂,雪地上留下了一串细小的脚印。
国师一直记得那时自己的心情,他觉得那样的成玉有些可怜。今日听到三殿下说他可能真的没有那么喜欢她,当日对成玉的那种心情再次漫卷心头,善良的国师再次觉得,那倾城丽色却单薄纤细的女孩子,是有些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