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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也不需要她回答,像是不可思议似地继续问她,“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问题却一个接一个:“你来取南冉古书,为何不告诉我?你可知这些书有多重要?有了它们,战场之上能减少多少无辜的牺牲?”
她尝试着开口,只说了一个我字。
他却闭上了眼,拒绝听她的任何辩驳,哪怕是忏悔,他像是极为疲惫似地,又像是终于压抑不住对她的愤怒,他的声音极为低沉:“红玉郡主,你真是太过胆大包天恣意妄行,错一百次也不知道悔改。今日蜻蛉因你而死,来日还会有更多丽川男儿因你这次任性丧命,这么多条人命,你可背负得起?”他还要冷酷地揣度,“或许你贵为郡主,便以为他们天生贱命,如此多的性命,你其实并不在意?”
这已然不是利剑加身的疼痛。
她坐在那里,迷惘间觉得今夜她也陪着蜻蛉掉了一回化骨池,却被捞了起来,没有死成,但骨与肉已然分离,她还活着,却要忍受这种骨与肉分离的痛,这是比死还要更加难受的事情。
也许只是因她还好好地坐在墓门前,她没有哭,她看上去刚强而冷酷,因此他们便觉得她是足够刚强冷酷的。没有人知道她痛到极处从来就是那样,因此没有人在意她的疼痛。
季明枫像是再也不想看她一眼,在那几乎令她万劫不复的一番话后,便调转了马头扬鞭而去。后头跟着孟珍和他的护卫们。
她想她坏了季明枫的事,他的确是该如此震怒的。
她没有怪他,她只是很疼。
很快古墓前便重归静寂,亦重归了阴森。
月光是冷的,风是冷的,她能听到一两声夜鸟的啾鸣,那鸣声是哀伤的。
她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了镇墓兽笼罩出的阴影里。
她在那阴影里紧紧抱住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整整一个月,没有人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折磨。正如当日古白兰所言,便是她,要取得南冉古书,也要耗费无穷心力。
没有人知道摘下希声之后,她如何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没有人知道那些嘈杂的声音是怎样在每一个白天和黑夜令她生不如死;没有人知道取水神灵钥的月夜里她所经历的艰险;更没有人知道今夜。
今夜,在那些命悬一线的瞬间,她其实是惧怕的。
而后蜻蛉的死,忽然化灰的古书,和季明枫的那些锋利言辞,她其实没有一样能够承受得住。
她痛得都要死掉了。
她急需要谁给她一点温柔,让她别再那么疼,但自她来到丽川,只有蜻蛉给过她纯粹的温柔。可此时想起蜻蛉来只让她更加疼痛。近时她还得到过怎样的温柔?在冰冷而沉痛的回忆河流中,只有昨夜那个梦似乎是暖色的,浮了上来,像一颗暖的明珠,碰到了她的手指,给了她一点热。那梦里有一片温柔的戈壁,月光是暖的,风也是暖的。那时候有个人在她身边,柔声对她说:“送你一句诗,好不好?”那是一个待她好的人,即使只是一个梦里人。
因着这一点点温暖,她终于有力气哭出声来,哭声回荡在阴森的林地中,就像一匹失去亲人的小兽。
而因为没有人在她被自责压得崩溃时握住她的手安慰她,告诉她她并没有错得那样厉害,蜻蛉的死只是一个大家都不想发生的意外,因此,这回忆中的一点点温暖给予她的力气和勇气,却反而让她在心底接受了让她万劫不复的那套说辞。
是她的任性害死了蜻蛉,而她的无知让蜻蛉的死变得一文不值,这是无法挽回的错误,她要一辈子为它负罪。
故事的后来,于成玉而言依然是有些模糊的。
那夜的后半夜里似乎王府的人将她带了回去,两日舟车劳顿后她回到了丽川王府中,然后她被关了起来。
她生了病,成日里恍惚度日,因此也不清楚究竟被关了几日。
她印象中没有再见过季明枫,倒是有一日听照顾她的丫头说王府中要办喜事了,秦姑娘要嫁进来当主子。她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秦姑娘究竟是谁,想着应该是要嫁给季明枫,然后就又犯了困。她那些日子里总是犯困,睡不够的样子。
仿佛是次日,朱槿和梨响就来接她了。他们是悄悄来的。
在看到朱槿时,她的神思才得以清明,她才不再那样浑浑噩噩。而青年震惊地抱住她,悔恨难当道:“若早知你会受这样的苦,我必然不会将你一人留在此处!”所以朱槿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瞧着最嫌弃她,但其实最珍重她。而她心力交瘁得只来得及告诉朱槿,让他去她记忆里搜寻那五册南冉古书,抄录下来留给丽川王府。她闯了祸,必须得弥补。而后便晕了过去。
醒来时她已在挽樱山庄。挽樱山庄是皇家别苑,虽也在丽川,但离菡城很远。
朱槿并没有同她打商量,便将那些她清醒时无力亦无法承受的对蜻蛉的愧疚封印了起来。所有那些令她痛苦难当的情绪,和在每一个夜梦里深深折磨她的同蜻蛉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