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新涵忍不住了，往前走了两步：“道歉不道歉的先不说，太太未必有时间，家里事情多，希望方小姐主动把医药费给结了。”
    话音刚落，站在方明曦右侧的一个年轻男人立刻惊呼：“不可能！程董怎么会在意这点小钱？！”
    其余几人没有着急反驳，但脸上的表情也都透露出了相同的意思。他们不相信，坐拥整个程氏集团的人，会让自己的员工赔偿医药费。这与程亦琛的家产对比，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所以，这应该是程太太气急败坏、自作主张吧？
    吴新涵轻笑一声：“你又知道？”
    正想嘲讽几句，一抬眼就看到程亦琛从会议室走了出来，吴新涵立刻收敛起来：“先生。”
    看到她出现在公司，程亦琛也有些惊讶：“太太让你过来的？”
    吴新涵摇了摇头，将账单的事情说了一遍。
    程亦琛道：“让赵时宇快点办好，不要让太太等久了。”
    吴新涵忍不住扬起唇角，应了一声：“是。”
    站在茶水间的几个年轻人顿时神色怪异，仿佛各有想法，精彩极了。
    吴新涵就觉得爽快极了，看看方明曦那张五彩斑斓的绿茶脸，心里就很解气，恨不能录制下来，拿回去给林惜言看。
    程亦琛又说：“早点回去，照顾好太太。”
    吴新涵连忙回道：“跟赵助理交接完毕，我这就回去了。”
    程亦琛转身回了办公室。
    吴新涵刚下电梯，就被方明曦喊住了。
    “吴助理，请稍等。”
    吴新涵停下步子，转过身来看向她。对方要说什么，吴新涵差不多能想得到，但，她不能擅作主张给太太拉仇恨。
    方明曦抿了抿唇，小声说道：“耽误吴助理几分钟的时间。”一边说着，一边转头往大厅旁边的休息室走去。
    前台的小姑娘探出头来看了两眼，在同事从厕所回来的时候，又收回了视线，却是打开了手机，跟秘书室的一个好朋友私聊了几句。
    “如果方小姐是想让我帮忙约见太太，还是免了吧。”不等方明曦开口，吴新涵就直接拒绝了她。
    方明曦微愣：“我没有别的意思……”
    吴新涵微笑：“太太并不想见你。”
    方明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堪。
    吴新涵也不再多说什么，推门走了出去。
    方明曦又在休息室呆了几分钟，缓和了一下心情，这才准备上楼去，还不到下班时间，哪怕明知道26楼有不少人等着看她笑话，幸灾乐祸，她也不能在这时候旷工。
    这份工作，牵扯到的可不仅仅是生计。
    进了电梯之后，方明曦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表情，让自己紧绷的脸颊看上去没那么明显，又深呼出一口气，心情也随之安静下来。
    “吴新涵当初应聘的是林惜言的助理，剧情里面为什么没有写？”方明曦盯着电梯上浮的数字，在脑子里问道。
    “无关紧要的路人甲，剧情中连她的名字都没有出现过，系统检索不到。”
    “如果当初我能得到这个职位的话，岂不是方便很多？”
    “不符合设定。”毫无感情的电子音立刻反驳道，“女主的人设必须光明伟岸，你要是曾在林惜言身边任职，难免会被认为插足别人感情。”
    方明曦咬牙，只要能嫁给程亦琛，小三上位又怎么了？
    “宿主请不要在不恰当的地方做无用功。”
    方明曦皱起眉头，还想说什么，但这时候电梯突然停下，门开了，走进来一个项目部的同事，主动跟她说起话来，方明曦便也只好先停下对系统的质问。
    茶水间已经没人了，走廊上安静的很，仿佛刚刚吴新涵的到来只是一阵风。
    方明曦回到办公室，旁边的女孩子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方明曦回了个难看的笑容，坐在那里心情差到了极点。
    “医药费要赔多少钱？”
    系统很快回道：“50万。”
    方明曦：“怎么会这么多？！不就是摔破皮了吗？都没有骨折，加上误工费也不该这么多！”
    “各项费用加起来。而且，林惜言的日薪确实不低。”
    方明曦深吸一口气，只觉心累。从得到这个外挂开始，她还是头一次遭遇完全处于剧情之外的状况，从吴新涵出现到现在，她整个人都还处于懵逼的状态。
    “怎么会这样？”
    “宿主冷静，这都是正常的。剧情无法涉及的细节处，自然只能由人物自由发挥。既然是活生生的有独立思想的人，必然就不可能按照某个人的意愿来行动。宿主之前的剧情修改，针对的都是背景板身份的路人甲，所以就算脱轨也不会对宿主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
    “但，主角团却不一样。宿主想要从他们身上获得某种利益，就必须要琢磨每个人的性格和思维方式，才不至于主线剧情脱轨。”
    方明曦明白它的意思，她也知道，小说毕竟不是日记，不可能每一分钟发生的事情都面面俱到，在那些剧情无法掌控的时间里，出现些许意外状况，实在太正常了。
    “这笔钱，我要给吗？”
    第4章
    系统回答：“宿主自己决定。给不给，要看能否带来宿主所需要的东西。”
    方明曦抿了抿唇，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对照着明天的剧情看了一下，还是无法下定决心，便决定再等一天看看。
    反正，赵时宇也还没有来催账。
    不过，她倒是先可以给林惜言再添点儿堵。明天的剧情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林惜言在家养伤，程亦琛一整天都在开会，她想见也见不上，便决定将今天的修改机会也用于今天的剧情上，让林惜言忧思更重。
    ——林惜言又开始做梦了，这次不再是走马观花似的将整篇小说看一遍了，而是刻意挑选了某些情节某些场景某些对话，一字一句地重复出现，甚至还不止一次出现。在梦里，林惜言又将这些场景和对话按照原主的记忆，一一还原成了视频影像。但是字幕和画面又不同步，看上去格外诡异。
    “太太，太太！”
    林惜言醒来的时候，感觉更累了。
    吴新涵拿了湿毛巾，将她额上和脖子上的汗滴擦掉，却是担心不已：“太太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要不，再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林惜言喝了一口水，感觉嗓子好受了些，心脏也不再跳的那么厉害，便说道：“没事儿，可能是因为做噩梦，被吓到了。”
    换药的时候，林惜言疼得龇牙咧嘴，只得找点别的东西来转移注意力。
    吴新涵便打开了电视机，里面正播放着一个综艺节目。吴新涵看了一眼，觉得这应该是太太的知识盲区，她一向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便开口解释道：“这个向林，十年前曾经大火，那时候我正在读高中，大街小巷全是他的歌。后来，有几年时间销声匿迹，据说是因为感情不顺利，被女友坑了，祸不单行，又因为品性问题被公司雪藏。这两年重出，却不太行了，感觉江郎才尽了，唉……”
    林惜言顿时愣住，宛若打开了脑子里的某一个开关，梦里的内容，争先恐后涌现出来。
    ——“江郎才尽了吧？”
    “何止是江郎才尽，我感觉她脑子都有点问题了。”
    “因为离婚，打击太大了？”
    “很可能啊，程董那样的男人，可遇不可求。”
    “谁叫她自己不争气呢？”
    “不止呢，林教授和颜教授，就是在她闹离婚的那段时间出事的。要我说，当时利落地离婚，去看望下父母的话，或许就不会出事了。”
    “现在可好，一无所有。”
    ——梦里的台词，再次浮现在她眼前，林惜言骤然惨白了脸。
    她的父母，不，确切地说，这个世界“林惜言”的父母，活在背景板里的两个长辈，快要死了，就在最近这一个月的时间里。
    吴新涵一转头看到她的脸色，就愣住了：“太太？！”
    林惜言回过神来，勉强应了一声：“我再睡一会儿。”
    吴新涵不知所措，看着她又躺下去之后，也不知道该跟谁商量，只好先让家里的章医生过来看看。
    她睡下以后，吴新涵才后知后觉，原本还想跟太太说一下，在公司的事情来着，这一打岔，又给忘记了。不过她觉着，先生当面让方明曦赔偿这个消息一定能让林惜言心情好一些，便记在了脑子里，等太太醒来，一定要跟她说。
    但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这个被“牢牢记住”的事件，就从她的脑子里，悄然消失了。
    下午开完会就已经快要六点了，赵秘书敲门进来，提醒道：“您早上给老先生打了电话，说是六点半到家。”
    程亦琛站起身来：“现在走吧。”
    老爷子已经在等着了，看到他下车来，顿时喜笑颜开。
    程亦琛淡漠的脸也带上了两分笑意：“爷爷。”
    “这阵子还是很忙？不是说，东城的项目已经顺利开工了吗？近期应该没有别的大项目了吧？你也适当歇歇……”
    程亦琛耐心听着，也不反驳。
    絮叨了一会儿，老爷子终于换了话题：“言言受伤了？严不严重？伤哪了？”
    程亦琛也不意外，更没想着隐瞒，便回道：“皮肉伤，可能需要养一阵子，没有伤筋动骨。”
    老爷子松了口气，仍是觉得不放心，又说：“都检查过了？多找几个医生看看，你也要上点心。她故意瞒着我，不想我担心，我也不好去看她，唉……”
    程亦琛应下：“我知道，特意叮嘱了医生那边，有情况会及时跟我说，您就放心吧。”
    老爷子也不再多言，转而问起来：“婚礼筹备的怎么样了？”
    “策划方案我看过了，修改了几个地方。”
    “给言言看过没？这是你们俩人的事情，不能光你一个人觉得满意，主要还是看新娘子的意见，懂不懂？”
    程亦琛没做声。
    他突然想起来，上一次拿着方案去给林惜言看，打算跟她商量一下婚宴邀请人员以及各自的席位安排，将她硕博期间的几位导师都安排在了第二排，就在家人后面。
    林惜言指着其中两位老先生说：“他们，坐在这里吧，出入方便？”
    “出入？”
    林惜言点头：“对啊，这两位老师，都说要给我的婚礼致词。他们是院士，科研成就无数，我觉着，与其费尽心思夸我，不如讲一讲我国精细化工的发展史和前景，给各位来宾展示一下我们专业的魅力。”
    程亦琛：“……”
    很好，很有想法。
    见孙子没吭声，老爷子心里忍不住打鼓，试探着问道：“距离婚礼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你要是实在不愿意，觉得感情这事儿勉强不来，爷爷就算豁出去这张老脸，也不会让你下半辈子都过得不快乐。”
    程亦琛回过神：“您误会了，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些事，并没有觉得不开心。”
    老爷子很怀疑：“真的？”
    “真的。”程亦琛很坦然，“我们之间，虽然确实可能还没有爱情，但，相处也还算愉快。我不讨厌林惜言，跟她一起共度余生，我也并不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