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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活,谁又愿意去死呢?
可有时候,生活又不只活和死这两个状态,好好地活与身无分文地活亦是两码事。
王利德总想,真要查出来了病,他能卖房子去治么?要是没治好,这钱就打了水漂,他大半辈子努力得来的一切都赔进去,还要跟着赔进儿女的下半生。
没有房,没有存款,两个天真的年轻人,要拿什么去同旁人比?
王利德好些年没去体检了,偶尔想到这事心慌时,他便翻出些不知是真是假的新闻来安慰自己,一遍遍告诉自己,看,心情愉悦才是最重要的,就算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保持心情愉悦也有不治而愈的可能。要是去体检检查出什么不好来,吓都吓死了,还怎么保持心情愉悦,倒不如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知道来的好。
王利德一遍遍说服自己,最后竟真将道理说通,颇为心安。
可看在旁人眼里,有些事却是分明。
王利德或许真有些对死亡的恐惧,害怕检查出什么难治的病来,所以想要逃避。可他更多的,却是害怕现有生活的崩塌,不愿去挑起可能改变一切的事端。
生命值钱吗?
值钱。
可一个人临死前的几年,十几年,最多几十年,会比年轻人的未来更值钱吗?
不同人有不同答案,王利德的答案是不会。
于是他不敢病。
被钱与对子女的奉献天性逼到了这份上。
第45章 垂暮之牛(完)
除却不敢病外,王利德还不敢辞职。
手下新进的年轻人又毛毛糙糙做错了事,领导看得一肚子气,将将要发出来时,又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转身将王利德几个中年中层骂了一顿。
王利德听着骂,赔着笑,装着傻,这事也就过去了。除了受气与看着太过窝囊,也没有什么不美之处。
办公室里不能抽烟,这一顿臭骂之后,王利德也只能坐到窗边给自己泡杯茶喝。
现在的年轻人,都受不得气,领导敢骂他们便敢走,反正都是前途飘摇的夕阳产业,他们上哪都能找到一样差劲的工作,有什么好忍的?这一点,他们自己心里清楚,领导心里也清楚,知道该如何看人下菜碟。
年轻人挨了骂会跑,所以骂不得,王利德这一群年纪渐老的人却跑不了,那便骂得。
王利德喝了口热茶,方才觉得心中郁气散去不少。他到底是个普通人,做不到真正将那些难听话左耳进右耳出,脸皮也没厚到能将嘲讽当做夸赞。
可除了忍,除了自己消化这些丢人以外,他又能怎么样呢?能辞职吗?
王利德算起了账。
孩子们都毕业了,不用像从前一样每月都出一笔不菲的生活费,也不用每年交学费。每个月家里也就吃食上用的钱多些,他自己的花费反倒没有多少。
这样一算,他的压力好像也没有多少,可他身上还背着每月要还的第二套房的贷款,虽说那房子租出去后每月还有份租金收入,可和贷款相比,到底有些不痛不痒。
况且,社保公积金这些东西又不能断,他现在辞职了,上哪去找新的工作。对于绝大多数的公司来说,他这个年龄去了便是养老,又怎么可能愿意花这么多的人力成本去雇佣这样的大龄员工。
他如今看起来多少是个中层,好像也算光鲜,其实早就断了跳槽亦或继续晋升的通道。如今公司缺不了他,他却也缺不了公司,这一点,王利德知道,他的领导也知道,所以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拿他出气。
王利德来到桌前,打开抽屉,看着里边写了许久的一封辞职信,最后连打开重看一遍的勇气都没有,又合上了抽屉。
王利德长长叹了口气。真难啊。
人老了真可怜。
滕九突然明白,王利德的人生中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只是这一件又一件的小事,长年累月地倾轧着他,最终将他轧的粉身碎骨。
那一天,其实也和近来的每一天相同,王利德照旧早起赶着上班,临出门前又回来看了眼冰箱。冰箱里的饭菜没有人吃,放着的水果却少了大半,显然王铭王欣两个最近虽然回来的晚了点,到底还是乖乖回家过夜,没有随便外宿。
那日和王欣不欢而散后,王利德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见她,两个人分明住在同一屋檐下,可只要作息时间刻意错开,竟也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
王利德觉得有些疲倦,关上冰箱门,赶向单位的路上还在强打精神,想着或许今日下班去买些她喜欢的水果。
王利德踩着点到了公司,严格来说没有迟到,他办公室外边工位上还空着几个呢,年轻人总是喊着起不来床,每天迟到那么三五分钟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王利德刚坐下,屁股还没坐热,领导便晃悠过来,看了眼那几个空着的工位,皮笑肉不笑地对王利德道:“你也不管管他们,你人坐这不坐这对他们有什么用啊?”
王利德装作听不懂他的潜台词,只打着圆场道:“待会他们来了我说说,但最近单位事多,他们加班也迟,偶尔迟到一点也没什么影响。”
他给领导一点面子,却也不忘替年轻人说两句话。
领导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转而又道:“你们部门那个报告什么时候能交?”
王利德道:“快了,我今天就能弄好。”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电脑。
可惜领导没有领会其中意思,顺其自然地离开,反而教育起王利德来:“这种事情你怎么也自己做?要交给底下的年轻人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