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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口气,任由她牵着他漫步。
他早便知道了,那些东西不算好寻,自然有相应代价。只是从前他不在乎,后来不知道自己在乎,而到现在,因为太在乎,反而无法去说出口,只能顺着她自然而然露出的笑颜,也跟着轻轻巧巧地笑。
上元节,满城的花灯,来来往往的人。
她难得孩子气地看着灯。
他全心全意地看着她。
第40章 霜降(完)
人间数十年,于神仙来说,不过数十日,须臾修道间。
当神仙睁开眼,发现本应哀鸿遍野的人间仍是一番好气象,罪魁祸首很快便被抓到堂前,跪下审问。
对于不在乎的细节,滕九向来不刻意硬气。眼见抓捕她的神仙多,她心知自己逃不了,便也不曾反抗,省得反而伤到昔日同僚,只静静束手就擒。众仙家要审问她,不用人逼,只轻轻一句提醒,她便也态度良好地顺势跪下。
滕九的膝下没有千金,千金皆在心中。
上首的仙人问她:“青女,扰乱人间大灾数十年,你可知错?”
滕九环顾四周,看到了雷神、电神这样的熟面孔,也看到了牛宿、女宿这样谈过天说过笑的同僚,还看到了许许多多眼熟却不真正认识的仙家。
唯独没有滕六。
她知道,他看不得这场面。而他没来,也使她轻松了些,能够凭着本心作答:“回尊座,青女不知何错之有,还请赐教。”
众仙哗然。
从被抓捕到堂前下跪,滕九一直表现得十分配合,以至于她此刻这样温和地说出不驯之话时,众仙一瞬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首座仙人轻轻叹了一声,仿佛天下最慈悲的人看着冥顽不灵的孩童。
滕九见了,既不羞惭,也不恼怒,只是静静看向首座,她是真心想求一个答案。
首座道:“这世间万物,皆有其法,你扰乱一项,其他千万项便也接着变动,你扰乱一时,往后千万时便也连着变化。这便是你的错。”
滕九低头,众仙以为她终于知错,其实她只是在细细体味。过了良久,她方才抬头道:“尊座,原来我的错并非因我致使世间更糟,而是因我拨动了天道的轮回,让你们再看不清往后的历程。”
首座坐的很远,滕九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见身旁众仙似乎对她所说颇有微词,传出细细密密听不分明的议论。
首座终于道:“正是如此。”
滕九心中有些失望。
她没想到首座会这么坦然承认,她明白,但凡首座有一点认为这般作想并不对,便不会这样光明正大地承认。而他之所以对她如此宽容,也因为他从一开始便不认可她的想法,所以不觉她这点“离经叛道”的想法会真正带来什么不可承受的后果。
首座又道:“你救了他们一时,可不过再数十年,他们仍然要归于尘土,却为此平白扰乱天道,实为大过。”
滕九突然道:“尊座,你又怎知,冥冥之中,不是天道使我生出这么做的想法呢?既然世间万物皆有其法,那么这么做,便是我的法,我也不过在顺应我的天道。”
“强词夺理!”
首座终于生出点怒气。
滕九的话却还未说完,她边看向四周的仙家边道:“如果这一切都不能改变,那么这世间为何要有人,为何要有妖,又为何要有仙?你我不过案板上的一枚棋子,执棋人使我们向东,我们便不能向西。既如此,那么我便不再是我,你们也不再是你们。”
她知道这一切几成定局,在场只怕也不会有多少人出来为她声援,可哪怕能留下一点小小的改变,那都是弥足欣慰之事。
首座叹她:“冥顽不灵。”
削去青女霜神之籍,发配人间,永世不得再入仙界。
削仙骨时,手拿剃骨刀的凶神对她有些不忍,却又不敢违抗天命,划下第一刀时叹了口气。
滕九感到,背上被划开了,真疼呀。她咬住了自己的唇。
凶神问她:“你知道错了没有?”
他的声音听起来那样悲哀,好像问出这句话并非他的本心,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滕九喘息道:“我没错。”
因为说话卸了力道,又一刀挖下来的时候,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随着新一刀而来的,是凶神新的一句:“你知道错了没有?”
滕九恍惚明白,这样表面询问实则斥责的话语将伴随她仙骨剔出的整个过程。她不是倔强的人,可别人有疑惑,怎么可以不答呢?
“我没错。”
“我没错。”
“我没错……”
她一声声地回答,直到再没有气力,几乎要活生生死在仙庭上,终于只剩最后一根仙骨了。
凶神不忍折磨她,飞快问完那最后一句责问,手起刀落间,便剔出了最后一根仙骨——
滕九察觉不对,她分明感到,还有什么东西残存在她体内,极细微的。
滕九眼前几乎黑了,她竭力睁眼想要去看,却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感到凶神将什么东西偷偷塞进了她手心。
尔后滕九突然没了依凭,身子直直地往下坠,仿佛穿过云端。
那一日,霜降人间。
淮河水都变得冰凉。
她血迹斑斑地落到淮水岸边,浪潮轻柔地涌上岸,将她护在其中,再轻轻地卷下岸。
淮水不敢过分亲昵,生怕伤害到她,自觉在她四周空出一片地带。与此同时,她手中乾坤袋里也有物件发出光亮,使淮水不得不再向外退避开来。
滕九落入了淮河底,落到了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