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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琛强忍着那体感如同刮骨钢刀的风,睁眼朝阵中看去,惊骇地发现,少年一头黑发已尽数变白,皮囊之下血肉消瘦,在体表坠下一层层松弛的皮来。
分明刚刚还是个面如春花的少年郎,如今便已成了鸡皮鹤发的行将就木者。
阵中老者愤怒地睁开眼,露出浑浊泛黄的眼睛,他猛地离开阵中,转瞬便到了陈琛跟前,揪着他的领子,力气之大,险些将陈琛勒断气来:“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人?”
少年来历神神秘秘,说话藏藏掖掖,陈琛不会看不出来,自然也藏了一手,没告诉他全部真相。只如今命在他人手中,眼见功败垂成,陈琛也知如何说才是最好:“是特调局的人!”
老者道:“带头的是谁!”
老者虽说多年来暗中行事,但多多少少接触过一些特调局的人,知道他们大多没有今日那人水准。
陈琛道:“有一个叫滕九的……”
老者并不认识滕九,也注意到了陈琛的用语,掐着他的脖子道:“还有呢?!”
陈琛立马道:“还有一个叫齐越!”
“该死!该死!该死!”
老者怒极,几乎想要当场杀死陈琛,但转念一想,却改变了主意。
陈琛昏过去之前,只记得那双浑浊至极的眼睛像看猎物一样盯着他,竟又渐渐清澈起来,只是到底没能恢复到先前模样。
而另一边,对付老者的人并非与他打过照面的齐越,而是被他所忽略的滕九。
有了食心兽的尸骨,再借助齐越下属寻人的功夫,滕九与齐越很轻易便寻到了陈琛与老者藏身之地,如今便成了他们棋高一着。
既然抢占先机,那么光明正大上场便是最笨的选择。滕九隐身黑暗,同老者一般,布下逆阵,只等与他斗法,齐越则在一旁为她掠阵。
滕九对付老者的架势看起来有如摧枯拉朽,可只有滕九本人和守在一旁的齐越知晓,这一切没有那么容易。
滕九体内仙力早就近乎衰竭,身上法宝也并非攻击之用,与那尤擅歪门邪道之人斗法,实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老者最后垂死挣扎脱阵而出的一瞬,滕九面色熬白,气力短尽,整个人几乎要伏在地上,这才没能继续施压于他。
齐越伸手要去扶她,却见滕九在他搀扶之前自己立起了身子,便是额头已有星点冷汗,看起来仍然不显狼狈。
滕九对他道:“别让他跑了。”
齐越顿了顿,想着这里还有两个特调局的人,滕九怎么也不会有事。
况且,她可不比他弱,向来也不需要他关心。
在滕九催促的眼光投来之前,齐越身影微颤,人便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她眼前。
齐越一走,滕九便成了现场的话事人,她让齐越的两个下属守好房间里的食心兽,自己稍微恢复力气,遇事足以防身后方才起身,也来到那处。
在看清房内状况之前,滕九先对上了两张面露难色的脸,她顺着他们示意的目光看去,看见一个西装革履倒在地上的老人。
滕九走近了一些。
那人仍静静躺在那里,似乎只剩下一点孱弱的生命力,无法做出任何能够称为危险的反扑。
滕九摸了摸锁骨边的链子。今日的黄琅带在她颈间,化作一条细细的项链,开出一朵浪漫的玫瑰。对于杀死一个人,她没有信心,可对于不被人杀死,她一向很有底气。
滕九蹲下身,彻底翻过那人身体,露出一张让她感到有些熟悉的脸。
在滕九自己想出熟悉感的来源之前,身后两个小伙子中的一个已经低声道出答案:“滕局……这好像是陈琛。”
滕九看着陈琛一副被吸去寿数的模样,沉默了半晌,又走到被捆着的食心兽一旁。
食心兽方才的挣扎已经耗尽了它的精神,此刻只能试图动动蹄子,发出一两声完全威慑不到滕九的嘶鸣。滕九并不怕它,却怕惊扰到它,所以脚步很轻,动作很缓。
一下,两下。
她慢慢安抚着受惊的食心兽,脸上显出难得的温柔,听着它的嘶鸣,将事情明了大概。
滕九曾经喜欢动物多过人。
只是后来见的人愈多,她便愈发明白,不管有多少手染鲜血、行事龌龊的野心家,也始终会有怀着善心的人。而这世间有着温和的动物,也有着张开血盆大口的牲畜。所有事情都不能一概而论。
她要用心去分辨,然后做出无愧于心的抉择。
齐越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副场景。
他将手中的皮蜕展示给滕九看,道:“我认识这人,他叫蝉箬。”
也不知是不是真名。
滕九一眼看出,那只是一层蝉蜕。
“他跑了?”
齐越道:“蝉箬是人,却学了妖术,于各类邪术颇有道行,平生最擅长两件事,一是吸取青年男女的精气化为己用,以维持长生不老,二是金蝉脱壳。”
他确实让蝉箬跑了,想解释并非自己无能,说出来却仍觉得有些苍白。滕九都将人收拾成那样了,他却连个尾巴都没收好。
好在滕九并未咄咄逼人,而是看着他手中蝉蜕道:“既然有这蝉蜕,是不是可以追踪到他?这种不择手段之人在外流窜实在太过危险,不可放任。”
齐越道:“这蝉蜕自离了他身起,上边气息便越来越淡,若非如此,前头便抓住他了。”
要不怎么说这金蝉脱壳是保命神技呢。
在滕九开口前,齐越补充道:“不过你放心,我会一直盯着这事的。”
滕九点头,算是将此事交给齐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