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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归说,想做到就不那么容易了。
前一晚通宵未眠,午后我便补了几个时辰觉,后果是到了夜里该睡觉的时候又睡不着了。我在房里来回踱步,憋闷得慌,最后还是忍不住出门抓了个倒霉鬼来打发时间。
非衣吃力地蹲着马步,双腿不受控制地发抖,即使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脸,也不难想象他咬牙坚持的狰狞表情。
我仰头凝望着空中的一轮皎月,微凉的风卷起发梢拂过脸颊,恍如隔世。爹娘离开的这些年,发生了太多事情,可唯独天上的月亮未曾变过分毫。
“你有亲人吗?”我漫不经意地问道。
他喘着粗气,全身都在剧烈颤动,风再大一点就能把他吹翻在地。
“好了好了,起来吧。”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扶着犹如负重千斤的腿,艰难地站直。
“有过。”他逐渐平复了气息,“但属下连他们的模样都不知晓。”
我不由地语塞。
“父亲在母亲怀孕时便去世了,母亲也在属下出生后不久横遭变故,是一位如同祖父的长辈收养了属下。后来那位长辈自觉年事已高,便将属下托付给了隔壁的叔叔婶婶。”
气氛变得异常沉重。
这发展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本来是我想找人诉苦,没料到居然碰上个比我还惨的,这么一比,倒显得我小题大做了。
“那你还有别的家人吗?”我头一回如此小心地与人交流,生怕再戳中他的伤心处。
“属下还有个弟弟。”
“啊!那就好!”
话题总算有了转机。
“不过已经失散多年了。”
“……”
我开始后悔了。至于到底是后悔没睡觉,还是后悔喊他出来,又或是后悔问他那个问题,我也说不清。
“我饿了!你不是会做饭吗?给我弄点吃的!”我抬高嗓门,企图打破眼下的僵局。
非衣似乎并未沉浸在失落中,反而表现得很寻常,像是说了件与己无关的闲事。他从地上提起灯笼,拖着绵软无力的双腿,摇摇晃晃地朝膳房走去。
我放慢步子跟在他身后,不敢主动开口说话,担心影响他独自惆怅。
他突然停下来,转身看着我:“主上回房等着就行了。”
“我想吃口热乎的!”
他站在那儿讪讪地笑。
一进膳房他便自顾自地忙起来:生火、烧水、洗菜、切菜,样样娴熟。
“你这做饭的本事是跟谁学的?金婆婆可很少夸奖谁。”我背靠着离灶台最近的长桌。
他一边举着勺子在锅里翻搅,一边抽空回答道:“小时候经常一个人在家,总不能把自己饿死了,只好自己动手做,没跟谁学过。”
听起来更惨了。
我在膳房里四处转了转,非衣将盛好的汤面放在桌上,拿了块干净的抹布细心地把碗边擦拭了一圈,我抢在他还想擦第二遍之前夺过碗,闷头吃了起来。
一口汤下肚,唇齿间都有种熟悉的感觉。
“昨日的生辰面是你做的?”
“毕竟是一年只有一次的日子,属下便赶在轮值前煮了面。”
教里的人都知道我一向不爱搞排场,每年生辰无非是金婆婆替我煮碗面或几个鸡蛋,其他人专门为我做的面我倒是第一次吃到。
“我听说,守卫们私下都很怕我,更别说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当值。”我隐晦地试探他说出调来清歌殿的原因。
他笑了笑,转过身去,井井有条地整理着灶台上的东西。“或许是因为他们没见过真正可怕的人。”他沉声说道。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和他的“老实”格格不入。
我有所警觉,恐怕他并不像我之前想的那么简单,至少溜须拍马挺有一套。我甚至不能判断他今晚说的话中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你收拾完了就直接回去休息吧。”我心不在焉地胡乱在碗里扒了几口便扔下碗筷,匆匆离开膳房。
在那之后非衣与平素没有任何不同:见到我时恭敬行礼,被我问话时一一对答,始终是那副敦厚踏实的样子。疑神疑鬼地过了几日,我便不再注意他,转而又记起了仍被关着的段如尘。
恰逢每月我出谷逛市集的日子,出乎所有人意料,我撇下了司宁,单独带着段如尘一道前往。
被囚禁的这段时间他安分守己,不哭不闹不绝食,这倒让守卫和丫鬟们更加谨慎。幸而他确实什么也没做,唯一的保留特色是不说话。
若说在幽鸣谷时他不反抗是因为忌惮我,可出了谷他却依旧没有丝毫要逃跑的迹象,即便是在人挤人的街上,他也一直跟在我身后。着实令人费解。
我拿着一包炒豆子边走边吃,沿路看见新奇玩意就付上定金,让小贩送去轻云教开设在外的药铺,最后把东西一齐运回幽鸣谷。
虽然平日里我不喜欢太过热闹的环境,但偶尔像这样感受一下烟火气息也不失为一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