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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咏临病急乱投医,哪里顾得上别的,忙凑上来,“母亲快说,只要能救咏棋哥哥就好。要不是为了看不过眼咏善哥哥欺负咏棋哥哥,我也不会和咏善哥哥闹翻,我怎会不巴望咏善哥哥太子当得好好的呢”

    “你先找个机会,和咏善认错。”

    “啊我我认错”

    “等你们兄弟不太僵了,再寻个空隙,私下去见咏棋一面,把方子交给他。”

    咏临奇道,“何必交方子我们熬药过去,和咏棋哥哥说了这是什么,要他喝了就好。咏棋哥哥若是可以解除药性,必定也是极愿意的。”

    淑妃瞅这不开窍的儿子一眼,“咏棋现在被看得比铁桶还严,你拿过去的药汁,能到咏棋的嘴端上去就会被太子殿的人给截了。放心吧,把方子给咏棋就好,他若愿意,自然会想办法弄来喝的。等他身上药性解除了,我就亲自过去,找个借口把他接到这边来。当着众人的面,我亲自过去请,咏棋又愿意来,就算咏善不甘愿,也拿我们没办法。”

    咏临击掌道,“对最怕的就是我们去接了,咏棋哥哥却死活不来,这才气死人。只要药性一解,咏棋哥哥开口说要来,加上母亲发话,太子殿只能放行,不闹起来,就绝不会惊动到父皇。如此人人都保全了,呵,还是母亲的法子管用。”

    淑妃对儿子温和笑道,“真是傻孩子,也不想想母亲在这宫里多少年了,这点小事,怎能难倒母亲这就是那方子,你拿去背好了。”从袖里抽出太医写的那纸笺。

    咏临接了过去,打开来看了看,见里面都是宫里常用的药材,并无不寻常的异物,心底最后一丝疑虑顿去,露出雪白的牙齿,乐呵呵道,“要不是母亲说了这能解药性,我还以为是小补的方子呢。这些东西熬出来,就算没被下药,吃了也对身体无害。我向来最讨厌装假,不过这次为了救咏棋哥哥”

    思忖一会,脸上逸出一丝毅然,下决心道,“好,我就装个样子,说什么也要和咏善和好。”

    紧抿了唇,捧着那写满墨迹的药方,认真铭记起每味药材的名字用量来。

    太子 正文 第44章

    章节字数4345 更新时间080425 14:49

    淑妃与咏临的一番事,太子殿里毫不知情。

    谁也没想到,咏临在白天闹个底朝天,反而成就了他咏善哥哥一片痴心。咏棋毫不犹豫地将咏善拥入怀里那刻,如一坛埋得很深的陈年好酒,终于被人揭开了一点点封纸,虽只穿了个小洞,香醇却蓦地氤氲了偌大太子殿。

    一夜里,又起了暴风,风夹着鹅毛大雪卷得漫天乱舞,宫里守门的内侍们夜来个个冻得跺脚,骂“这贼冷的天”,在咏善心中,这却是他一生中最暖和的一个晚上。

    淑妃带着咏临走过,咏棋格外对他温和起来,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肩上,还情不自禁伸手去抚他的发。

    细长柔韧的指头,轻轻摩挲过发鬓,咏善忍不住长长低叹,静室里,问咏棋道,“过去,咏临要是受了委屈,哥哥象是也常这样安慰他。”

    咏棋在他头顶道,“想哪去了自然是不同的。”

    虽然答得淡淡的一句,咏善却欢喜得几欲坠泪,抱着咏棋不肯撒手,仿佛离了这触感,抬起头说不定就是大梦一场。

    咏棋脸皮虽薄,心底却异常柔软,竟没说一句不适的话。

    常得富经了咏临淑妃一事,晚上入门来请示是否进膳时,心里忐忑得象心窝揣了只兔子,不料进来一看,不但咏棋没有歇斯底里,连本应该脸色不佳的咏善,也泰然自若得令人不解。

    咏善听说要吃饭了,笑着吩咐饭菜上来,也不和咏棋对面坐,硬挤了一边的软凳,两人膝盖蹭着膝盖进膳。

    吃饭间,咏善谈笑风生起来,专挑着菜肴佳味的典故,侃侃而谈。咏棋不想搅了他的兴头,不时装作听得有趣,露个含蓄的笑容,却不怎么搭腔。他胃口不怎么好,勉强吃了几筷子,把热汤喝了,就说饱了,要去沐浴,想早点睡。

    咏善道,“哦,哥哥今天累坏了,是该早点休息。”连忙唤外面的侍从们准备侍候咏棋沐浴。

    他放了筷子,也随着咏棋站起来,看着咏棋转身出门,猛在后面叫一声,“哥哥。”

    咏棋被他叫得脚步一惊,回头看他有什么事。

    咏善走上前来,端详了他一番,浅笑道,“没什么,天冷,哥哥不要着凉才好。”

    咏棋深觉他一片痴情,不觉感动,答道,“你是太子,更要小心身子。”

    说了这句,低着头转过身,匆匆走了。

    出到廊下,侍从早等在外面,引着咏棋去准备好沐浴的小侧房。侧房里热气蒸腾,大木桶都蓄了大半温度恰好的热水,旁边还零落放着一排小桶开水,预备随时加进入调温。

    咏棋脱了外衣,剩了白色亵衣亵裤。他不想被别人看见自己身上痕迹,叫侍从们下去,剩下自己来弄就好,侍从们齐齐应了一声,鱼贯散去,不一会都出了门。

    只有一个,退到烛光照不见的屋角里,等众人都散去了,悄然无声地从屋角走出来,朝咏棋行了一礼,低声问,“殿下,小的给娘娘传话来了。”

    咏棋转过身来一看,隐约记得这张脸,上次过来给丽妃传信的也是他。

    不知丽妃哪来那么大本事,身在冷宫,竟把耳目插到太子殿来了。

    他衣裳单薄,在这热气腾腾烧着地龙的房里,也不禁浑身一阵寒意,声音极小地道,“是你传的什么话”

    一边问,一边心里也清楚,丽妃是催着要恭无悔的手笔来了。

    果然,那内侍细声细气道,“娘娘在那里头,要传一个消息出来,实在千难万苦。小的也是等了许久,才等了娘娘几句话,也没别的,就是问问咏棋殿下,要的东西可到手了如果弄到了,千万早点给娘娘送过去,别让娘娘这样惦记着。”

    咏棋心里一阵发虚。

    他在冷宫里答应丽妃的事,一点着落也没有,若是尽力了,还可以搪塞过去,偏偏自己明白,这件攸关母亲性命的事,自己其实半点也没有尽心,总患得患失,找各种借口不想下手。

    如论孝这一字,自己实在是有亏欠的。

    咏棋神色迟疑,“那个东西,我也不知道咏善藏哪了,正在到处找,要是找到了,自然会尽早给母亲送去。”

    那内侍奇道,“殿下不知道吗自打咏善殿下住了太子殿,就没更改过这的一丝一毫,也不许别人搬动任何家什。让小的妄猜,咏善殿下存放器物的地方,多半和殿下昔日时一样。若是如此,殿下要找什么,岂不和自己家里一样容易”

    咏棋听咏善行事,暗暗心伤,更不愿意害这个弟弟,搪塞道,“这里能和自己家比我在太子殿,是被责令反省念书的,哪能这样轻易到处翻找东西何况咏善为人聪明,那么重要的东西,也不会随便放在能被我碰的地方。”

    那人极为聪明,打量咏棋脸色言语,已经知道他在敷衍,低头恭声道,“是,小的只是传话,殿下做事,自然是殿下自己做主。娘娘还有一句话,要小的传给殿下听。”

    “什么话”

    “娘娘说,如今咏善登上太子位,这小弟弟虽然年轻,但手段心性比大人还强,惹翻了他,不是好玩的。娘娘要殿下做的事,殿下若觉得可行,就做,若觉得冒的风险大了,则万万不可行动。”

    咏棋本以为丽妃会加以责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句,皱眉道,“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娘娘的意思很明白,死其母留其子,总好过母子都一锅子被煮了。殿下无论行何事,千万都先保住了自己才是。”

    咏棋陡然剧震,“什么死其母留其子你你这是存心要挟我吗”他又气又急,又生恐被外人发现,只能压着嗓子颤声责问,愤怒之下,连说话都有些走调。

    “小的不敢,小的说错话了,万万没那意思。”那内侍摆了两三小手,忽然大着胆子,抬头朝着咏棋的目光直迎过来,不等咏棋说话,蓦然扑通一声,双膝着地,仿佛横下心肠的抹着泪道,“小的从小入宫当内侍,十六岁时犯了大错,要不是得娘娘恩典,早被总管头子活活打死了。宫规森严,人命如草,谁不知道给冷宫递消息,被发现了只有一个死啊可小的再贪生怕死,也不能看着娘娘在冷宫里生生把命给折腾掉了。”

    他开始只是小声啜泣,说到后来,竟越发伤心,因为不敢放声,死死把手放嘴边咬出深深一道血色牙痕。

    大冬天夜里,房里透着渐渐稀薄的氤氲热雾,咏棋被这压抑凄沧的哭声寒得浑身一颤。

    他原本十二分憎恨眼前这逼迫他的内侍,此刻却有些无地自容,呆着看了他半晌,才轻声道,“你别哭。”

    他一做声,那人却更是激动难以自抑,膝行过来,一把抱住咏棋双腿,苦苦哀求道,“殿下,您不知道,冷宫那叫什么日子啊看不见天日,睁眼闭眼都是一抹黑,都是绝路啊。多少人死在里面,骨头埋哪都没人记得了,殿下,你不能让娘娘落这个下场啊她是您的亲娘啊,殿下”

    哽咽之声,犹如巨石,一块块压在心上,重得渗出血来。

    咏棋下意识地想逃开,往后挪动腿,却被那人紧紧抱着,动弹不得。

    “殿下,您是娘娘的独子,要是连您都不顾着娘娘,娘娘还有什么活头”那内侍苦苦求道,“您不能因为自己过得舒坦了,得了庇护,就忘了娘娘还在受苦。您难道忘了您在太子殿活得自在的时候,淑妃就在冷宫里头逼娘娘自尽,那毒药毒药都送到娘娘眼前了要不是心里存着儿子,娘娘何必这么苦熬着”

    咏棋痴痴站着,猛然间,象梦里醒来一样,仿佛不知何时负上一身伤,剧痛至不知所措,三个大字电光火石间闪过脑际――大不孝

    不错,他在咏善庇护下甜蜜之时,淑妃就曾往冷宫送了毒药,那药,他亲眼见过的。

    死寂般的冷宫,仅仅进去走一遭,已如置身地狱。

    母亲,却日日都呆在里面,翘首盼着自己把她解救出来。

    房中热气渐渐下去,泛起来的尽是刺骨森寒,咏棋痴了片刻,容色却冷静了不少,低头对那内侍道,“你别哭,这里不是你哭的地方。”

    等那人收敛了呜咽,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何九年。”

    咏棋缓缓“哦”了一声,低声道,“何九年,你去,和我母亲说”他蓦然顿了顿,脑里浮出咏善伏在他肩上安心的模样,心窝一股难过,几乎涌出眼泪,强自忍住了,声音又低了几分,“就说,我会想办法,请她老人家只管只管放心就好。”

    他给了答复,遣那人出去,仍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想起尚未沐浴。

    当即脱了里面衣裤,到大木桶旁伸手一探,水温不够高,但似乎还可以洗一下。

    咏棋满心凄惶,对水温也不在意,进到木桶里,把大半边身子都浸到半凉水里,瞪着屋墙上的五子献桃图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猛地打个哆嗦,回过神来,才发现水已经凉透了,身子冻得阵阵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