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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筹码

      被突然打断的验身就这么草草结束,我还在为何王爷会助我们掩盖的思忖当中,已随嬷嬷到达宫门口。

    负责采纳的大太监和姑姑看见这花轿子,已知里头坐着何人。

    我和鹊儿上前去录名字,一旦从他们手里拿了宫牌,我就彻彻底底属于这宫中之人。

    “带了两个?”那大太监瞧见我们,低下头去翻簿子,“这可不成啊,只能带一个进去。”

    此话听得我心中一沉,赶忙问:“不是说往年都能带两个的吗?”

    “往年是往年,现今是现今。”站旁边的姑姑一瞥我们后方,绛珠到底会是将来的主子,他们并未吝啬解释,“太后娘娘这几年吃斋念佛一心向善,想着宫中这般铺张,下懿旨令众人缩减开销,就连宫女出宫的期限都被提前两年。我们这些老人都没法自保了,能让你们进来个新的算是仁至义尽。”

    怎么会这样。

    “绿绮姐姐……”鹊儿对我说,“那我便……”

    “不可。”我果断拒绝,不能容她就这么把位置让给我,我倒还好,可她如若错失这次机会,是真再无入宫的可能,“你进去。”

    更何况,如若让绛珠选,她也会选择鹊儿。这两日她们的亲近,我都看在眼里。

    “那你……”

    我只能低声道:“我再另想办法。”

    尽管实际究竟有什么办法,我现在并没多少底气。

    时间不容得我们多做言语,眼看着簿子上录入她们的名字,鹊儿手里被塞进一块宫牌,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轿子旁向宫里走,一步三回头地看我。

    我只冲她招招手,她才想起嬷嬷先头教过的礼数,不再回望,垂着脑袋继续前进。

    好在我是在这宫门口才被堵回去的,已经从妈妈那里拿回了自己的卖身契。可虽自由,却也不过是个自由的奴隶,唯一能做的,仅仅是选择自己的主子,仍旧任人摆布。

    我不敢回丰萝楼,那相当于前功尽弃。

    但我一个女子独自在街上行走实在是太招人注意,思考之时,我端详着宫门,看石柱上雕刻的异兽,看门前几尊石像,就这么顺着思路,想到一双鞋上绣的的金蟒,和那双鞋的主人。

    我算了下日子,可赶巧,往年这个时间,摄政王会在泸安河对岸的翠善阁设宴,招待些常年在此流连的文人。席间哪怕是作乐,玩的也是些文雅乐趣,譬如行酒令或是击鼓传花。可以说,能参加这次宴席,是文人们值得拿出去显摆的荣耀。

    我当然无法直接闯进去,摄政王此等人物,但凡出行,安排的侍卫都是顶级。我只能对随行的侍从讨好道,劳驾他向王爷递个话,就说我是丰萝楼来的,但求散宴后一见,王爷定当知晓。

    没多久他便回来,看我的眼神比起刚才,少了几分对伎子的轻蔑,多了几分探究。

    这场盛会直至深夜才结束,我多余的衣裳本和鹊儿的收拾在一起,全让她带入宫,身边一件多余的也没有。夜里露重,不免觉得寒冷。

    就当我手脚被冻得都要失去知觉时,侍从大人出来,说里面已经疏散完毕,王爷叫我进去。

    屋内还飘散着佳肴余味,暖和的温度缓解不少寒气。我低下脑袋走到大厅中央,王爷坐在首席的位置,案上还煮着酒,飘散出袅袅香气。

    行过礼,他叫我抬头。

    “你没入宫?”他还记得我,问。

    “说是宫中不缺人手,便把奴婢打出来了。”我仍跪在地上,答,他一眼便能看穿我的心思,遮遮掩掩只会更显得自作聪明,于是我未曾绕弯子,直言,“这也是奴婢求见王爷的目的。”

    王爷不问凭什么要帮我,因为我们都知道答案。见过那片胎记的人,都会被迫绑到一起。他放绛珠入宫定然有他的道理,我不敢妄自揣测,而作为知情人之一的我,要么为他所用,要么被杀人灭口。

    我不想死,只能主动送上门。

    “那你拿什么换呢?”他有些微醺,说话的语调没有上次见他时那般稳,但多了点轻佻。

    “倾尽所有。”

    他对我的答案起了兴趣,酒盏落桌:“包括这具身子?”

    “包括灵魂。”

    这似乎令他更满意,王爷直起身子,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游荡:“你可知本王最擅长什么?”

    “王爷擅棋。”我想也不用想就能回答。

    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摄政王爷文武皆精,棋艺尤其一绝。

    没等他下令,颇会察言观色的随从抱了棋盘进来。王爷抬手,留下象棋,另一幅围棋的让随从连他的人一起带出去。宴厅里只留下我与他。

    王爷冲我招手:“过来。”

    “奴婢僭越。”我提着裙角上去,把棋子取出码好,跪坐在他对面。

    要比试吗?可我的棋艺,仅在熟知规则,能和楼里的姑娘下着玩玩的水平。与他比起来,简直是班门弄斧,毫无胜算。

    “下些不同的吧。”他道。

    我不知所谓“不同”为何意。

    “料想你的棋艺,定是赢不过本王的。”他把玩着象牙棋子,我从未见过有人能把这个随意的动作都做得如此好看,许是因为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能肆意操纵我生死命数的手,“如若你能在一定步数内不被本王将死,那你所求之事,本王便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他说是询问,我也没有反对的权利:“奴婢愚钝,那是多少步呢?”

    他并未急着回答我,而是把手中那颗“炮”落下。

    “你若每想行一步,就拿身上的一个物件来换。”他说,“看看你是否真能如你所说的,‘倾尽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