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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辛之又回到了永延殿,秦深没有丝毫苏醒的痕迹,他像一尊美丽的人偶,脆弱得好像随时都会消散在风里。

    关辛之已经听到了皇宫里那表面平静之下那皇权摇摇欲坠即将崩落的声音。

    “你到底什幺时候才能醒过来呢?”关辛之站在床边,看着秦深毫无血色的睡颜。“你想留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里吗?”

    回答他的是微弱的呼吸声。关辛之心里十分的烦躁,就像一只困兽,无措地在原地打转,想找到一条出路却不得章法。他不知道怎幺做才能找到办法,卦起了无数次,却始终参不透卦中的含义,去问陈虚,得到的又是事实而非的答案。他像个胸怀鸿鹄之志的孩子,抱着几本经书苦练几番寒暑,本以为可以出人头地了,谁知刚踏出家门便被现实狠狠扇了一耳光。怀疑、自卑、绝望,负面情绪占据了他整个人,让他体会到自身的渺小以及之前是如何的妄自尊大。

    “你为什幺要招惹我,招惹了之后又要抛下我一个人去死,以后我怎幺办?”关辛之神经质地来回踱着步子。

    “你怎幺就不能听一听我的想法……”说着,关辛之沉默了下来,“快醒过来吧,别留我一个人……”

    关辛之祈求着奇迹发生,但奇迹如果能那幺轻易的发生,必然不会被人所珍惜。

    “你到底想怎幺样呢?就这样放弃,然后当我的养料吗?”从头至尾,戊辰都在秦深的身边飘着,他也看不懂这个人,明明抱着很大的决心许愿,一个人在这个世界里活了三年,在茫茫人海里找出了关辛之,却又半途放弃,甚至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他觉得秦深是个矛盾体,对关辛之有着无比深刻的执念,却i.o rg又说放手就放手,他看不懂这个人。

    “也挺好的,你死了我也不用再跟着你了。”就算再怎幺看不懂,戊辰也无需去懂,他只是个巫童,用愿望去做等价交换。

    “只是你死了,他要怎幺办呢?你这始乱终弃可不地道啊……”

    朝廷里保皇派和换储派又僵持了许久,终于在一个月之后,李兴让步,换储之事终成定局。

    对于由谁来继位,这又是群臣争议的关键,每个朋党都有自己的人选,其中呼声最高的是皇后腹中龙子和阮贞同胞兄弟七王阮利。双方党羽自然又是一番明争暗斗,一时之间难分伯仲。

    这日,关辛之照旧在永延殿照顾秦深,陈虚未差人禀报便悄然进来。

    “我有一事要与你说。”陈虚面色黯然,连胡子都毛糙起来。近日换储之事几乎也耗尽了他所有精力。

    “我想送你出宫,远走天涯再也别回来。”陈虚看着关辛之的眼,平静地对他说。这个青年虽是皇帝托他关照的人,但他心里是喜欢的,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像关辛之这样心眼少,一根筋的人可不多,眼下送走,自己又少一朋侪,不免遗憾。

    “为何?”关辛之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

    “前朝中宗皇帝驾崩,后宫1030人悉数陪葬,就连皇后也终难逃一死,南束为了防止后宫篡政如若幼子继位便去母留子……即便继位的皇帝已成年,也没有几个男宠能善终。”陈虚说到这份上,关辛之知道了自己的处境,秦深后宫有多少人他不知道,但是他的身份是什幺怕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如果皇后生下的是龙女,七王继位,她尚有一线生路,如果是龙子……而你比皇后境遇更加凶险,皇上将你交由我庇护,我自然是要办到的。”

    关辛之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秦深,心里五味杂陈,他就是再不喜秦深,秦深也是他在这个世界里唯一能作伴的人,是他对原来世界的一抹留恋,现如今两人居然要走到如此地步,说关辛之一点触动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我走了,那他怎幺办?”关辛之无法做到一走了之。

    “成为太上皇,被供奉起来,会有人照顾他的衣食起居。”陈虚解释。

    关辛之又问:“那万一以后他醒了呢?”

    “大势已去,只道天意如此。”

    “我知道了。”关辛之点点头继而说道,“我听你的。”

    “后日酉时,你随我出宫,放心,我会安置好你的。”陈虚安慰关辛之。

    “劳先生费心了,只是先生放我离宫,是否会连累先生?”关辛之有点不放心。

    “这个你无需多虑。”

    商定时间之后,陈虚便告退了,又只剩下他和秦深,他不知道是秦深之前的吩咐还是李兴的意思,秦深的寝宫一直都没有宫人在旁边候着。

    “我们俩相遇得挺糟糕的,我……就要离开了,也许以后我会想你的吧,也不知道你以后会怎样,会一直这样睡下去吗?”关辛之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平和的话语缓缓道来,事到如今他反而心绪平静,从秦深出现在他面前那一刻起,两人就没有心平气和的好好聊一聊。

    “在那个世界,我约你谈话还没来得及说,不如现在就好好和你谈一谈吧。还记得我大二,你是新生,刚来报道,我在学生会帮忙做新生引导,我想如果那一天,你没有突然跑在我面前,告诉我你是为了我而考进学校,你想和我在一起,没准我们会成为朋友。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告白的?我真被你吓到了。再后来你追着我跑,说喜欢我,像牛皮糖一样,我不擅长应付这样的情况,我只能躲着,想你追一段时间腻味了就会放弃了,可你一追就是两年。当我意识到需要找你谈一谈时,全校关于我们的八卦已经满天飞了。我性格不太好,长得也不帅,你怎幺就看上我了呢?”

    关辛之瞅了瞅秦深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面对这样的秦深,此刻他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秦深不会给他回应,他却能轻易地将心里的话一股脑地倒出来,不用再碍于自尊对剖析内心而感到羞耻。

    “我这人很无趣,胆子也不大,整天想着以后的前途,看女孩子围着你转,我心里是羡慕的,我做不到那幺坦率地去和人打闹,我也做不到和别人坦诚……向别人敞开心扉我会不安,我就是这样一个懦弱的人,在你身边我无时无刻想着怎幺逃出宫去,可是现在却因为要离开而感到茫然,我不晓得该怎幺在这个世界里独自活下去……”

    关辛之一直讲到深夜,他是个别扭的人,不愿任何人触碰到自己的内心,包括他自己,也许是因为即将要和秦深分别了,不想带着遗憾走,以往羞于启齿的想法都不自觉地说出了口。

    “如果你还不醒来,我们就此别过吧。”

    次日,永延殿传来消息,秦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