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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凄婉神伤,也都历历在目。
斛律骁于是饮了?那盏酪浆。裴太后端坐在凤座之?上?,凝神看着他,看他喉结微动,看酒液为他咽下在喉管间流动最终汇入胃中, 心间盈起淡淡的悔意?来?。
如是方才在酪浆里加了?砒.霜,便可?一了?百了?了?。
但她不能那么做。
此次淮南大胜,他威望如日中天?。若是不明?不白死在宣光殿里,必然招至天?下非议。
他的部下会哗变,那些老狐狸也会蠢蠢欲动,眼下宫廷戍卫和禁军都是他的人,她不能在这节骨眼上?杀他。
何况,尽管斛律骁是头恶狼,却也保护了?她们不被更多?的虎狼蚕食鲸吞。她的顾虑,实在太多?太多?。
斛律骁放下酒盏,见青年太后神思恍惚似的一直盯着自己,轻笑发问:“太后一直看着臣做什么?”
“臣今日来?,乃是有一事想请教太后,皇后失德,竟于宫中与大臣公然私通,淫不避人,如鸟兽耳,依齐律,却当如何处置?”
果?然是为了?弹劾皇后来?的!
太后心间狂跳,贝齿紧咬下唇才抵御住心底蔓延上?的那阵惶恐,勉强应道:“魏王可?是说笑,朕与皇后一宫所居,怎不知皇后不轨行迹,是谁在宫中传这些风言风语?”
“何况天?子尚在,即便郑氏失德,也该由天?子处置,此天?子家事也,非是魏王可?以越俎代庖的。”
她不肯承认皇后的行事,哪怕这在宫里早已不是秘密。但荥阳郑氏还在,他不会轻易与皇后翻脸。
若说昨日赏花宴的事激怒了?他,可?他也报复回去了?。那被灌了?淫.药扔进澄鸾殿的陆常侍同济南王险些就成了?事,二人清醒过?来?后闹得很是难看,还闹至了?式乾殿去,天?子正命人详查此事,郑媱哭闹了?一夜。
斛律骁不愠不恼,反而话锋一转说起旁事来?:“那么太后您呢?这些年,您一个人不孤单么?可?须我这做臣子的为太后搜罗一二个解闷的来?。”
这话说来?本有几分轻佻,但自他口中说出倒像是威胁。太后雪白的脸急剧变色,怒道:“你……放肆!”
她只?当他是借机要往她身边安人,要毁她清白名节,削弱她的权力与威望。然话已脱口才品出不对来?,斛律骁怎会问她这些?
宫城内外都已是他的人,他要安人,易如反掌。如今这般光天?化日地闯进她的宣光殿里来?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实在有悖常理?。
殿中死寂,宫人早已无声无息地退下,螭云帷帐低垂,玉漏清沉有声。遭了?这一通训斥,他神色却还怡然:“陛下误会,臣只?是好奇罢了?。”
“当年先帝临终之?时,曾冒天?下之?大不韪许您回裴家改嫁。您却执意?为他守寡,臣实是好奇陛下何以对先帝情深至此。”
两?辈子了?,斛律骁最看不清的人就是谢窈和裴满愿。
裴满愿十四?岁入宫,和先帝相守的日子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年,她却为他守了?一辈子,为他赌上?家族的前途命运与自己抗衡。
须知河东裴氏乃北朝汉人门阀里的当轴士族,惯是墙头草,无论谁来?坐这方御榻于他们而言都无区别?。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试探她肯不肯倒向他吗?
半真半假,虚虚实实。裴太后满是疑惑,面上?却挂着盈盈的笑,含了?缕讽刺:“原来?魏王还记得先帝。朕还以为,你都忘了?呢。”
忘了?曾在先帝的病榻前,起誓世世代代永为齐臣。
忘了?曾与她歃血为盟,联手铲除时任丞相、心怀不轨的宗室王,另从宗室中选取高长浟过?继,入承大统。
她以为他会永世辅助她,替她撑起这岌岌可?危的王朝,可?不久后才发现,他把权力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军中,朝堂,司法,到处都是他的爪牙。
他是要做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绝不是辅佐幼主的周公。如今的他,已是大将军、尚书令,封异姓王,总文武之?权,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已然动不得了?。
这话中颇有幽怨指责之?意?。斛律骁淡然一笑:“正是因为臣记得先帝,才不忍见太后孤独。亦不明?白,太后缘何对先帝深情若此。”
裴太后想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嘲讽一哂:“魏王为何不去问问你府上?的崔侍郎缘何对你死心塌地呢?”
铜漏中水箭清响,恰似滴在斛律骁心上?,荡开?深重的疑惑来?。他眉棱微挑,不解侧目。
太后却已起身,走至窗边眺望着窗外绚烂如烧的晚霞,背对于他恻然浅笑:“我虽长在裴家,看上?去花团锦簇,备受宠爱,然真正把我视为一个人、平等相待的只?有先帝。”
“他爱我也尊重我,手把手地教我如何处理?政事,教我如何自保,教我不该是为家族而活而是要为自己而活。我虽活了?二十三载,然可?称得上?惬意?的日子,只?有在陛下身边的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