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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直。温柔的秋阳自檐头洒落,落在他青色的衣袍及眼上系着的素白飘带上,衬着身侧修竹森森,青翠森肃,愈发显得形容清雅,凛然高洁。
斛律骁目光落在他眼前的系带上,眸子微眯:“你的眼睛怎么了?”
未来替他主持律法修订、掌平诏狱的廷尉卿,他从不记得,他的眼睛无法视物。
“启禀魏王殿下,臣前些日子不幸患了暴盲之症,虽已养好,然医工言需要静养,因而暂时以带系目,无法视物。”
封述语调不卑不亢,若清光映泉,柔和清冷。答完了才敛袖向他行礼:“臣,渤海封述,拜见魏王殿下。”
他动作优雅,若白鹤折颈展翅,俯首而拜。分明相貌不同,却意外地与陆衡之有几分相似,是她会喜欢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斛律骁倏尔不悦:“行了,孤有事要问你。”
“你为何和谢氏在一起,还要送她出关?你可知,她是孤的女人?”
封述虽无法视物,却也听出他话中的不耐。他不惯说谎,正要将一切如实告来,随侍在旁的封季良已抢着应道:“启禀殿下,谢夫人自称姓季,我家主人实不知夫人身份,还请殿下明鉴!”
封述面色微变,魏王显然在此守株待兔已久,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又何必自作聪明。斛律骁似笑非笑,语调清越,犹如金石:“是么?”
“罢了静之,过去的事情,看在夫人的面上孤不会再追究。只望你能记住,既然跟了孤,孤给你的才是你的。不是你的,想都不要想。”
他说完这一句便负手走下台阶,穿庭而去,封述神色微凛,魏王怎会知晓他的字?
但他什么也不敢问,再度敛裾行礼:“臣恭送殿下。”
斛律骁同他擦肩而过,过月洞门,十九迎面而来,禀报了几名流民的拷打审问结果。他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随口问:“荑英过来了没有?”
“已经到城门外了。”
“也好。”他微微颔首,“等夫人休息片刻,再让她进去。”
他知谢窈性子执拗,只怕一时半会儿仍是难以接受同他北去,于前日向汝南去了信,叫了崔荑英过来劝她。
至若那封静之……
他眉头微皱,强压下心底翻涌不平的那股莫名的燥郁。
封静之算什么。
上一世,他见她在府中寂寞,便允她入藏书阁,修史注经,嵇家那小子便是在这时候拜在她门下,跟随她为《尚书》做注。
他连拜她为师的嵇邵都可以忍下,何况是上一世与她毫无瓜葛的封静之?他若是疑心到他两个头上,倒显得自己过于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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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谢窈午睡醒后,像具泥偶木塑似地被春芜推至妆台前梳妆。
崔荑英便是在这时推门而来,二人目光相撞,她讷讷唤她:“崔娘子……”
先时对方煞费苦心地帮自己逃走,她却那般没用,辜负荑英一片好意。如今相见,脸上火辣辣的,自觉无颜见她。
荑英却是松了口气:“夫人没事就好。”
她在妆台边坐下,接过春芜手中的宝石梳子亲自为她梳发,一面柔声劝道:“……既然夫人没能离开,便是上天注定,且安心待在殿下身边吧,和我们回洛阳,又焉知北方没有另一番广阔天地呢?”
“洛阳是晋室旧都,算起来,也算是您的故都了。您难道不想看看,曾经的都城被我们索虏经营成何样?”
“索虏”是南人对北方胡人的蔑称,荑英自称为虏,本是为博她一笑,菱花镜的容颜却淡漠如旧,谢窈点了口脂在唇上揉散开来,淡淡一哂:“北方天地再广阔,又与我何干?我不过是只以色侍人的金笼雀,尚不能出牢笼,又何言天地宽呢。”
柔顺青丝在指间柔滑如流水,荑英篦发的手微微一顿,放下宝石梳子:“……夫人,有一言,荑英不知当讲与否。”
她语气太过郑重,谢窈眸间掠过一丝狐疑,回眸望她:“你想说什么?”
“我观夫人,对殿下似乎误解颇深。”
谢窈微噎,她对他能有什么误解?她在他眼里不过一个发泄情.欲的玩物罢了。隔着国家仇恨,她也不惜得了解他。
荑英脸上却盈起恬淡温柔的笑来,似乎沉浸在一段美好而温暖的回忆里:“夫人可想知晓我如何会侍奉在殿下身边么?”
“我还未对夫人说过吧,我虽出身清河崔氏,却只是庶房旁支女。我的父母在我尚在襁褓时便去世了。我是在叔父家长大的,自幼寄人篱下,受尽了凌.辱。在遇见殿下之前,我从不知道我可以有男儿一样的人生,可以为官,可以靠自己的才学获得尊严与地位,可以作为一个人,而非谁的妻子、谁的女儿、谁的母亲这样的附属品活下去。是殿下给了我堂堂正正活着的机会,而不是像我族中的姊妹一样,即便出身士族,过了十五一样要嫁人,从此便在后宅之中蹉跎一生。”
“我本不叫荑英,我原叫荑萤,是殿下给我改的名字。他说,荑上的萤火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