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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在其他人看来,艾伯特做的这些事只不过是让阿黛勒·瓦伦吃些小小的苦头罢了,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坏影响。
——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那个脆弱的孩子已经离开了人世。
就在裴湘暗自琢磨着,她该如何用自己的手段替原身讨回些公道的时候,罗切斯特忽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气势汹汹,像一头随时准备发怒的狮子,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里不时地划过阴郁暗沉。
“艾伯特,你知道每年有多少儿童夭折吗?你知道吗,即便是被精心照顾着的王室贵族后代,其中也有许多孩子没有顺利长大成人?
“艾伯特,这孩子不笨不傻,她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吗?母亲不见了,忽然跟着我这个许久未见之人离开了家乡,她又是第一次坐船……惊惧恐慌病痛一起降临!若是再没有得到细心照料……
“艾伯特,我问你,若是发生了最糟糕的事情,你打算被自责和愧疚折磨后半生吗?哈,那咱们主仆二人可真是绝配了,都成了被命运折磨摧残的可怜可憎之人!”
艾伯特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他想说,事情怎么会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这世上有那么多在吃苦受穷的孩子,不都挣扎着长大了吗?
可是,当他望着坐在矮凳上的小姑娘的时候,某种侥幸的想法就那么忽然消散了。
——这孩子娇生惯养,纤细苍白,仿佛羸弱的花朵,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罗切斯特先生,请允许我向瓦伦小姐道歉。”
罗切斯特低头看了一眼裴湘,裴湘立刻对他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一双浅褐色的明亮眼眸中,全是天真与信赖。
罗切斯特换成法文说道:“阿黛勒,艾伯特先生有些话要同你说,你要认真听他讲,好吗?”
裴湘扭头看了一眼艾伯特,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好:
“可以的,我保证。”
“瓦伦小姐,”艾伯特清了清嗓子,“我要向你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向我道歉?为什么?”
“那个,在你生病的时候,我应该安排好你的日常起居的,不该让索菲带病照顾你。而且,关于你在船上的住处,原本不该离头等舱那么远的,我应该给你安排更加舒适宽敞的房间。”
裴湘听完艾伯特的话,露出思索的表情,仿佛在尽力理解某些含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矜持地说道:
“艾伯特先生,好房间肯定很贵吧,我本来就不应该让罗切斯特先生花费太多钱的。我知道,费雷德里太太告诉过我的,好孩子不能总是向恩人提要求的,要、要学会过干活儿和讨人喜欢。
“还有,艾伯特先生,我觉得你该向索菲道歉的,她这几天很累很辛苦的。有一天晚上,我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很难受很难受。后来苏菲说,我一直哭,发高烧,都昏迷了,是她一直照顾我的。但是到了最后,索菲还是累得睡着了,你瞧,索菲多辛苦呀。”
艾伯特心底一颤,他忍不住瞧了一眼罗切斯特的脸色,果然变得更加黑沉冷硬。他心里不禁埋怨起来,这七岁的孩子怎么如此能说?
为了不让裴湘说出更多变相告状的话,艾伯特连忙点头应允,保证自己一定会向索菲道歉的。
之后,他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罗切斯特,等待对方的指示。
罗切斯特没理会艾伯特,而是拧着眉头问裴湘:
“阿黛勒,你真的理解了艾伯特为什么要对你道歉吗?”
裴湘偏着头望着自己的监护人,秀气精致的眉目间带着一丝自豪与雀跃:
“不就是因为让我住了不好的地方,然后又累着索菲了吗?我当然理解了,我都说了我特别聪明了,妈妈教我什么,我都是一学就会的。”
一提起塞莉纳·瓦伦,罗切斯特就忍不住嘲弄:
“她那样肤浅的女人能教你什么明理的知识?”
“哦,妈妈教我唱歌剧,她说那是人生艺术。你要是不信的话,我现在就唱给你听。”
“不用……”
“啊啊啊啊啊啊他是个地地道道的负心汉守财奴,对病痛中的可怜人儿毫无爱护,你看、你看、这苍白如雪的脸颊,像即将凋零的蔷薇花……”
“好了,停下,阿黛勒,停下,你别唱了。”
罗切斯特一把抓起桌子上的苹果塞到裴湘张开的口中。
“花啊呜——”裴湘鼓着脸颊十分无辜。
经过这一打岔,房间内紧绷的气氛稍稍松弛了下来。
罗切斯特被一连串奶声奶气的“啊啊啊啊啊负心汉”弄得胸口闷痛,他有些疲惫地抬了抬手,再次换成英文说道:
“艾伯特,既然阿黛勒这样说,你就去向索菲道歉吧。等上岸以后,你去叫约翰来,让他跟在我身边。如果你愿意继续留下来的话,就去肯特郡吧,我那里还有一处田庄地产需要打理。”
艾伯特霍然抬起头,眼中带着不可置信:
“先生,罗切斯特先生,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罗切斯特摇了摇头:
“艾伯特,你该知道,我此生最憎恨欺骗与隐瞒,这次的事已经触及到我的底线了。纵然我对这孩子没有多少感情,但既然做了她的监护人,我就希望尽到责任,让她衣食无缺,而不是要折磨她、虐待她。就连那个女人……那个疯子……算了,艾伯特,你和约翰做好交接,等过几年,等这孩子真正明白她遭遇了什么后,她若是能够原谅你,你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