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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湘点了点头:“其实,如果我和你说,我对待帕丁顿先生就像对待兄长和老师那样爱戴,你大概就会觉得更好接受一些。可我却不想在这件事上撒谎,我现在只能对你说,有时候,我会把帕丁顿看成镜子里的我,再没有其它多余想法。”
奥德里奇沉默了一下,仍然试探着分析道:
“若是你嫁人了,也不会甘心成为一名典范妻子,对吗?你甚至会要求掌控自己的财产,不是那种每年能得到多少零花钱或者年金的掌控,而是不允许丈夫对你的财产拥有支配权——即便那是法律规定的,对吗?你还会继续和帕丁顿先生通信往来,见面商谈。”
裴湘瞥了一眼面色严肃的奥德里奇,继续“揭穿”自己的“真面目”:
“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我甚至乐于去俱乐部里消磨晚上的时光,和掌控着这个帝国的绅士们聊聊天,抨击抨击时事政治,顺便扩展一下人脉,再打探一些情报。
“如果婚后生活不如意,比如遭遇了丈夫变心、家暴之类的不好事情,我也不会逆来顺受。即便不能离婚,我也会要求公开分居,并且想方设法获得补偿。
“总之,我一直认为,在身为一个女人之前,我先是一个人。我幸福快乐的人生中,也许包括女儿、妻子和妈妈这样的角色,但即便没有这些社会角色,单单作为一个人,我也该是自由的、有价值的和快乐的。”
这段话说完后,黑发绅士没有马上出声答复。
他驻足在花坛边,目光掠过娇艳脆弱的花儿,他回忆起了当初决定参军时,自己对德维尔伯爵说过的话。
在作为德维尔伯爵府的次子之前,他首先是奥德里奇。
奥德里奇的人生仅有一次,不能因为晚出生了几年,就要成为依附者,成为提线木偶,不能就此默认自己要过着不如威廉·德维尔的生活。
——我们……都只是想得到更多的尊严和自由。
——我是男子,尚有许多奋斗的机会。
——而玛丽安小姐是一位出身良好的淑女,她若是稍稍抗争,在世俗观念中就是惊世骇俗了。
“帕丁顿先生知道你这些观念吗?”
奥德里奇没有立刻表面自己的立场和态度,反而提起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裴湘弯了弯眉眼,语气理所当然:“当然,我和他达成合作关系的前提就是,他尊重我的狂妄古怪,接受我的叛经离道。”
“他了解你,你也很信任他,”奥德里奇沉声肯定,语气却忽而一转,“不论如何,你和帕丁顿之间的合作是得不到法律保护和舆论维护的。所以,当有一天帕丁顿背叛了你,你之前的心血就会白费了。”
“人生在世,总是要面对无数个意外的。可在意外发生之前,我选择信任帕丁顿。”
“玛丽安小姐,依照你表现出来的性格脾气,这样的信任非常难得。”
“是的,所以我们无话不谈。”
这个回答先是让奥德里奇心生别扭,之后,他猛然反应过来了一些事情……
“无话不谈?”奥德里奇的声音有些艰涩,“玛丽安小姐的意思是,帕丁顿先生会把他同别人的谈话告诉你?”
裴湘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弄得奥德里奇的心情七上八下的。
“他当然不会那么闲,事无巨细地复述他的日常生活。但是,凡是有关我的事情,他都会特意写信提一提的。你对他说的那些话,他都一五一十地告知于我了。”
奥德里奇闭了闭眼,到此为止,他终于确信帕丁顿不是情敌了。
黑发男人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裴湘的笑眸:
“那么,玛丽安小姐也知道了我的情谊?”
裴湘没有回避黑发男人的专注目光,认真地点了点头:
“正因为知道了德维尔先生的心意,我才下定决心进行这场谈话的。德维尔先生,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我还瞒着你挺多事呢,非常多。有关帕丁顿的,有关我自己的,那些秘密,我是不会在此时此刻向你全盘托出的。”
这话让奥德里奇眉头微皱:“小姐对我这样坦诚,包括刚刚说出的那些让人惊讶的观点,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吗?”
“不,”裴湘歪了歪头,目光明澈,“相反,我觉得你挺好的,打算尝试着接受你的爱慕。但是在这之前,我得说清楚一些被隐藏起来的‘真相’。因为我不喜欢欺骗得来的感情,也不准备在伴侣面前伪装一辈子,所以,在开启一段感情之前,我们都得郑重其事。”
奥德里奇仿佛又听到了阿波罗的七弦琴演奏。那琴声多么使人沉醉,连厌恶感情的达芙妮都被吸引了,更何况是心中有情的凡夫俗子。
“小姐可以选择晚一些坦白的,”奥德里奇喑哑了醇厚嗓音,“如果是在感情最浓厚的时候,我可能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毕竟,我在某人面前做不到一贯的理智冷然。”
“可那终究会留下隐患的,而且,我很骄傲的。”
“是的,你当然是骄傲的,”奥德里奇轻叹出声,“不仅骄傲,还霸道自我。”
裴湘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霸道自我?我已经把选择权留给你了。”
奥德里奇摸了摸胸口,语气无奈又纵容:
“可这份选择权就像是女王的嘉奖,谁能给出拒绝的答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