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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这人既然坚持他的画才是真迹,为何要把值钱的真画就这么送到了伯爵府,甚至连个姓名地址都没有留下来?
    ——他这是要把画白送给伯爵?
    ——还是打算过些日子亲自来取?
    总之,在众人看来,整件事都显得奇奇怪怪的,不论是那些忽然出现的字迹,还是真假难辨的作品。
    在议论纷纷中,裴湘模仿的《夏日溪畔》第一时间进入了德维尔伯爵的视线,没有如同其他自荐者那样,泯然在一排密密麻麻的来信记录中,等着德维尔伯爵偶然间心血来潮的问询。
    甚至有可能,她连被询问到的机会都没有。
    当晚,德维尔伯爵就请了几个老朋友过府参详。
    几名艺术修养颇高的老绅士站在两幅《夏日溪畔》油画前,啧啧称奇。
    “德维尔,我的老朋友,要不是我认得你的这幅收藏品的画框的话,我真分不出哪一幅才是真的。”
    德维尔伯爵已经年过半百,他身姿挺拔硬朗,五官轮廓中依旧残存这年轻时的俊美风流,但两鬓的霜白和眼角的褶皱都昭示着他的年纪。
    他此时拄着手杖站在两幅画的正中央,左看看,又看看,最后温声道:
    “我知道你们不好意思说实话,但是我自己可没有什么顾忌。我不得不坦白,如果不是我坚信自己还不是一个老糊涂,并且,这副《夏日溪畔》是我从乔治·斯泰恩手中亲自接过来的,我真的认为左侧的这幅新画才是真品,因为它多了几分斯泰恩后期作品中独有的韵味。”
    西塞尔男爵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迟疑道:
    “德维尔,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我年龄大了,一到晚上看东西就有些模糊,纵然是再明亮的烛火也抵不上太阳的光辉。所以,咱们不如再等一晚上,等到天空变得亮堂堂的时候,再来品评一番,看看,嗯,到底哪一幅是假的。”
    闻言,德维尔伯爵微微颔首:
    “西塞尔,你说得有理,我的视力也不如前几年了,不如等到明天白天的时候,再好好欣赏这两幅杰出的作品。”
    莫里勋爵是艺术学院的院长,他之前一直在静静观赏两幅《夏日溪畔》,此时听到老友的对话,补充道:
    “咱们还得邀请几个年轻人过来,他们目光敏锐,观察细致,也许能发现一些微小的瑕疵和不同之处。”
    “诶,不管怎么说,这位不知名的画家还是非常优秀的,德维尔,你准备接受他的自荐吗?准备资助他吗?”
    德维尔沉吟了片刻,最后说道:“再等等吧,等等看明天的对比结果。而且,那人除了寄来这幅画之外,可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信息。”
    “也是,那咱们就再等等。”
    几位有闲有钱的老绅士商量好了第二日的约定后,又都凑到写着字的包装纸前驻足观看。
    “据运送包裹的人说,他们也没有发现这个包裹上面写有文字。所以,这几行字真的是在抵达你府中之后,才显现出来的。他是怎么做到的?”
    德维尔伯爵摇了摇头:“不是因为到了我府里才显现出来的,准确来说,是到了时间,覆盖在这行字上的某些涂料就自然散掉了,才让下面这行早就写好的字显露出来的。”
    “咦?竟然是这样吗?”
    “我让人检查了这张包装纸,贝伦格教授说,这张纸上还残留着一些涂料,他们拿去检测了,得过一段时间才有结果。”
    如果裴湘在这里,肯定会告诉这些老绅士,这种“会消散的涂料”其实是她做易容伪装时的一种基础材料,效果有些接近于现代社会的遮瑕霜膏。当然,遮盖的效果要更加自然持久一些。
    “贝伦格能检查出来吗?我上次让他帮忙,他就搞得一团糟。”莫里勋爵轻声抱怨。
    “哦,我听说过那件事,老伙计,要我说,那可真不该责怪贝伦格教授……”
    “西塞尔男爵阁下,你的意思是我无理取闹吗?”
    “你现在已经是公认的老固执了,除了我们几个,谁还受得了你?”
    “你……哼!”
    莫里勋爵忽然止住了声音。
    门厅处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适时地打断了即将爆发的一日一吵。
    随着脚步声临近,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来人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同德维尔伯爵如出一辙的黑发黑眸,俊美的五官也仿若年轻版的德维尔伯爵,一打眼,就知道这两人有着极其亲厚的血缘关系。
    但是再细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个走进来的年轻人同德维尔伯爵有很大的不同。
    他一身气势冷峻沉肃,黑色眼眸深邃淡漠,与温文尔雅的德维尔伯爵相比,这人一看就很不好相处。
    更别提他的额头右上方还有一道显眼的疤痕,贯穿额心到右太阳穴,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了,但是只要见过这条疤痕之人,都能想象出当初的危险。
    奥德里奇·德维尔一身笔挺军装,夜色一般清凉幽深的目光划过客厅内的诸位绅士,之后便一板一眼地行了一个问候礼。
    他的举动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但又感受不到丝毫的热情和友善,当然,也没有敌意和厌恶。
    他只是鲜少有明显的感情波动,在战场,他是冷静自持的指挥官,在和平的国度,他亦是不拘言笑的年轻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