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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罗刹神色莫测,没说他信还是不信。
摄政王的神情中倒是多了几分好奇。
“按照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再晚一些才会发现李三凯诈死之事。”
“有人在无意间提醒了我。易容伪装之事,一向都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活人能变换样貌身份,死人自然也可以,就看易容的手段够不够高超了。”
“原来如此,”摄政王恍然,“说实话,我还有许多后事没有安排妥当。但我知道,你既然来了,就不会让我活过今晚。”
说着话,他起身下床,慢慢挪到桌子旁,给自己和玉罗刹分别倒了一杯温茶。
玉罗刹瞥了一眼面前的茶水,没有喝。
“无毒的,我并不知道你今晚要来,也没有必要时刻准备有毒的饮品。”
“我知道,但我并不想沾一滴敌人的茶。”
摄政王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他遗憾一笑,但并不失落。
早在做出选择之时,他就做好了与玉罗刹为敌的心理准备,也做好了失去一个朋友的准备。
玉罗刹负手而立,眉目淡漠。
他相信他的朋友,但从来不会给敌人留下任何可乘之机。
——今晚之后,他大概就再也没有朋友了。
“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吗?”
“我已经把王妃和孩子送走了。虽然……在罗刹教里留下的叛乱势力还没有完全布局成功,但也差不多了。今晚之后,我就是一缕亡魂,哪里还需要交代什么。”
玉罗刹点了点头:“那好,你若是准备好了,我就送你上路。”
摄政王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好,郑重说道:“用它吧,有始有终,也算全了你我的旧日情谊。”
玉罗刹凝望着匕首手柄上的绿松石,沉默了一瞬。
这是他送给朋友的礼物。
当年,两人第一次并肩御敌,惨胜,却也痛快淋漓。
大醉之后,他就把这柄匕首赠送给了对方。
玉罗刹的目光微微变暖,他走到摄政王的对面,接过匕首,摩挲了一下绿松石上面的裂纹。
忽而反手一转,利刃便没入敌人的胸膛。
鲜血溅落的瞬间,摄政王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悲哀的笑容。
“对不起……”
玉罗刹脸色骤变,他想急速后退,却有一瞬间的虚弱恍惚。
——摄政王的血液里有毒!
然而,这致命的毒素,也不过是让玉罗刹的动作慢了一分,并不会对他造成严重的伤害。
诡异悲哀的笑容依旧停留在摄政王僵硬俊美的脸上,这人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唯一机会,仅仅是让玉罗刹恍惚虚弱一分吗?
当然不是!
一个精钢炼制的铁笼从天而降,正好笼罩在玉罗刹的头顶上。他若是不恍惚虚弱,当然能躲开这个机关。但是,有些时机,就是稍纵即逝,容不得半点耽搁迟疑。
于此同时,整个摄政王府都陷入了火海当中,一声连着一声的巨响,轰隆隆,哗啦啦,仿若来自地狱的爆裂之声震耳欲聋,勾魂索命。
以摄政王卧室为中心,所有的建筑连绵坍塌,地砖泥土被翻飞上天,横梁瓦片被砸落在地。
尘埃喧嚣,火舌飞舞。地陷,石落,浓烟,生死渺渺,无常翻覆,这是夺命之局。
至此,阴谋算计全都明了。
那三车来自江南霹雳堂的火药根本不在李三凯的手中,而是被埋在了摄政王的府邸里。
他等着玉罗刹前来找他,等着玉罗刹站在机关铁笼笼罩的位置,等着玉罗刹的手上沾染他的鲜血。
他要玉罗刹命丧黄泉!
——西方罗刹教势力庞大,如同旭日东升,蓬勃发展势不可挡。
——但是,一旦失去了它的缔造者,这个威名远扬的教派就和其它迅速崛起的势力没有多大区别了。很容易就会分崩离析,并被短视的贪婪之徒分食殆尽。
——摄政王深知,只要玉罗刹在,即便给西方罗刹教埋下再多的隐患,其实也是无用的。唯有杀死玉罗刹,罗刹教这个庞然大物才能不再威胁西域王族,才能让他的家族重获昔日的荣光和权威。
他对不起朋友,但是,他别无选择。
在亲情和友情之间,摄政王选择了血缘传承和家族责任。
一片火海,天地俱静。
事先知道这场阴谋的人们都在窥探着轰鸣震响之地,他们颤抖着,激动着,期待着,同时也在惧怕着……
他们向漫天神佛祈祷,希望那些足够炸开巨石山壁和深厚冰层的火药能起作用,能把强大的魔鬼送回地狱。
火光照亮夜空,无星无月的深夜,一切却都亮堂堂的。
于是,当可怕的魔神从火海中走出来的时候,守在王府四周的兵甲武士全都畏缩了。
他们颤抖着举起弓弩,却始终不敢听从命令发动进攻。
玉罗刹环顾一周,表情平静,宛如拜访朋友归来,气定神闲,声音中竟然还有几分愉悦。
“普通士兵放下武器,回家去,下不为例。百夫长以上的将领,既然选择出现在这里,那就原地自裁吧,罗刹教会善待你们的家人的。”
他根本不用说什么“违令者重罚”这样的话,他活着,本身就是最恐怖的威胁。
玉罗刹离开了,身后响起此起彼伏武器落地的声音,还有压抑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