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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此刻,他由画中的笔墨韵味联想到画外之人的秀外慧中,明钊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把裴湘当做普通的小家碧玉看待了。
他想着,他若是把人带回皇都的王府中,是该给裴姑娘一个正经名分的。不能让画出这样精彩作品的人在他的后宅里伏小做低,被才华见识都不如她的女人任意磋磨。
裴湘能感觉到明钊的态度变化,但她绝对没有想到,这位三爷已经开始思考着给她什么名分了。三皇子明钊觉得理所当然的想法,对裴湘来说却是奇怪而陌生的。
她接近他,仅仅是想要同他联手,一起干掉吃人心的画皮鬼。从始至终,她都是在寻找盟友和助力。等两人的合作完成后,自然要各走各的路,再没有什么特别的干系。
但是,在出身尊贵的明钊看来,裴湘这样的平民女子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的看重垂青,只要他提出让她从此跟着他,她自然会含羞应允,温柔应承。
毕竟,能入王府服侍皇子,该是一件十分荣耀的事情,多少人翘首以盼希望得到这种机会。
两人的思维方式南辕北辙,但是目前还没有发生碰撞冲突,因为他们现在都把注意力放在欣赏丹青作品上了。
裴湘展开第五幅习作后,悄悄走到明钊身侧,和他一起欣赏这幅特殊的作品。
“这是……”
明钊认真地看着画作的一角,那里画着一件番邦风格的摆设,这件摆设并不会引起明钊的疑惑,而是摆设上面的“花纹”,让学过某种番邦语言的三皇子殿下皱起了眉头。
裴湘顺着明钊的视线看过去,她不经意似的探了探身子,藏在袖子里的手“恰巧”按住了明钊的胳膊,稍稍用力按了一下后,她又把葱白的指尖定在一处“花纹”上。
“三爷,看这里。”
明钊刚因为裴湘擅自“动手动脚”而皱眉,此刻又因为她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当他看明白那个花纹的含义后,立刻意识到,裴湘刚刚戳他的手臂是在暗示一些事情,而不是忽然变得轻浮放浪了。
就在明钊陷入惊疑的时候,裴湘又从她带来的作品里抽出另外一幅,和此时正在欣赏的作品并排展开。
奇妙的是,这两幅作品里的景物竟然连接在了一起,在描绘器具摆设的区域,用番邦语言伪装成的花纹也被拼合起来,由之前几个绊绊磕磕的残缺句子变成了完整一段话。
“三爷,请帮小女子看看这些花纹的画法是否正确。
我见识少,只学了一些皮毛,而这些花纹又不像咱们惯用的图案那样有规律,你看看这些洋蛮子的花纹风格,弯弯曲曲的,忽高忽低,让人眼花缭乱的,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喜欢这样的不对称布局。”
裴湘笑吟吟地说着话,手指却在每处该断句的地方轻轻划下痕迹。这让同样懂得番邦语言的明钊意识到,裴湘其实也是懂得这些纹路所代表的含义的,但是,她却不愿意明确说出来。
——为什么不说出来?她在顾虑什么?
——这书房内就我和她两个人,外面也不会有人偷听,她在防着谁?
——她要透露什么样的秘密,竟然要用这种隐秘手段?
似乎感受到了明钊的疑虑和慎重,裴湘又抽出了另外一幅画。
在这幅画中,没有明晃晃的异域风格摆设出现,但在画中人物手执的书册中,却画着一头怪物的图像,旁边用番邦语言写着小心谨慎危险的警告之词。
“这是我幼时看到的话本,内容光怪离奇的,所以印象深刻,就随手画了出来。”
裴湘一边说着话,一边点了点怪物的耳朵和眼睛,又在“小心”的词汇下面点了点。
这次,明钊大概能明白裴湘为何要如此奇怪了。结合刚刚看看到的那段外文,她是在提醒他,有妖物鬼怪潜伏在他们附近,能听到他们说话,能看到他们做事,而且,怪物非常危险。
明钊朝着裴湘点了点头,轻轻念出了几个番邦词汇。他的发音很流畅,一看就是花过功夫练习过的,裴湘马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脆声说道:
“三爷果然见多识广,知道这些花纹的含义。之前教导我的番邦商人也给我念过,说是他们那边用来祈福避祸的吉祥图案,可惜,我没怎么记清楚。”
裴湘一边说着,也尝试着念了几个发音,看似胡乱说着玩,其实是在回应明钊的问题。
这下,明钊的态度彻底严肃起来,当然,在表面上,他依旧兴致勃勃地欣赏着裴湘的画作。
有了裴湘的刻意提醒,明钊再看桌案上的作品,很快就发现,原来每一幅画里面都有玄机。
他按着裴湘打开画作的顺序,又把她带来的作品从头到尾研究了一遍,这次,明钊不再把目光停留在画作本身的意境和技法上,而是那些隐晦之处。
半晌,明钊轻叹了一声,他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目光打量了裴湘片刻,而后说道:
“裴姑娘,你记忆默录的花纹还有疏漏之处,这和你不太了解他们的文化和传统有关。我现在帮你矫正一些,你跟着学习一下。”
“多谢三爷费心。”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就开始用外文交流。
偶有不通顺的地方,两人还会画上几笔。一番你来我往的“教学”讲解后,明钊差不多已经清楚了前因后果,包括裴湘目前的危险处境,以及他们兄弟二人被一只妖怪觊觎着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