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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走吧,樨蕙,我们回不去了。”他不接香皂,任凭它滚落到地上。他要一个人终老,浑浑噩噩地,这是他应得的。他猜儿子们后来知道了樨蕙的去向,因为他们按部就班地生活,不再热心于寻找母亲。没人告诉他,他尽心竭力抚养他们二十几年,换来这个下场,没人跟他一条心!“我走遍中国寻找你,没料到是这个结局。”
    “找我是为了你的尊严!”
    “尊严?作为丈夫我有尊严吗?我像狗一样对你摇尾乞怜。十五年,为了你,我十五年不曾碰女人!”
    “那么我呢?算算我有多少年,从二十三岁到四十七岁!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我跟赫伯特本来过得很好,广缙瞒着佩玉寄来一张照片,你坐在墙根下抄着手晒太阳。”
    他在信上说,“母亲,这是父亲现在的样子,你也许想知道。”再没有别的话,除了问安。她震惊,然后哭泣,她意气风发的丈夫沦落到如此地步,他才五十九岁,居然满头花发,睡在阳光里,萎靡不振。赫伯特六十岁,神采奕奕,把她抱在膝上说着,笑着。她夜里睡不着,对明钊的感情潮水般涌来。赫伯特问怎么了,“你看,赫伯特,这是我的丈夫,他变成这个样子......”她说不下去。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他温和地回应。
    她发现自己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已经做了决定。“我们中国人讲少年夫妻老来作伴,原谅我,亲爱的,你大概也常思念你的前妻。”
    他的结发妻子故去了。“我爱你远胜过爱她!”
    戚明钊居然回去找那些女人,她怒不可遏。她以为有她与赫伯特的感情做卫衣,有赫伯特的爱加持在身,她会不在意,内心会坚不可破。然而面对戚明钊的背叛,她依然溃不成军。
    “我怎么能抹掉那个男人在你心里留下的印记?我怎么跟他比!”
    “已经发生的事情抹不掉,它就在那儿!一个人你便不能面对?那么一群人呢?十八年呢?环肥燕瘦、各具姿态,想想我怎么面对的!”她把香皂捡起来,狠狠砸到戚明钊身上。“去洗!”
    “不!”他固执得像小孩子。
    “你曾经很好,你的起点比赫伯特低很多,靠着自己的努力,养活一大家子人,你很有本事!赫伯特靠的是祖传的财富。”的确,他不论在前清还是在北洋政府都混得风生水起。
    她挖苦他,戚明钊苦笑。
    “你本来可以靠着自己的努力带我去看世界,你既然可以把两个儿子送到欧洲。你打破了誓言,就该受到惩罚!这是你应得的!”
    “我没有他好,”他低声说,“你的身体不会撒谎。”固然暌违三十三年,他记得妻子曾经激动人心的回应。
    她不否认,“你有年轻貌美的妾室,不止一个,她们应该比我好。阿钊,你不明白,没有赫伯特,我永远不会接受你,不管你怎样求我!”
    没人比得上樨蕙!她比谁都好!
    “去洗!去洗!”她推着搡着丈夫往浴间里去,“我来的时候,赫伯特说如果我过得不好就发电报给他,他立刻来接我回去。他给我不少钱,存在我的账户里。可我不想用那些钱,也不想回去。”
    “你过得好好的,为什么回来?”他开始脱衣服。
    “因为你过得不好。”她仍旧是爱他的。
    “我找了你九年,你不知道有多难。我以为你躲在什么地方跟我赌气,我知道你伤心,是我对不住你,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你。我想好好哄你、守护你。我去问佩玉,骂她、威胁她、甚至打她。我找人跟踪佩玉,贿赂她身边的仆人。我去上海找儿子们,我以为你跟他们在一起。我去每个城市,在报纸上登‘寻人启事’,去警察局,去找私家侦探。我没想到你在国外,和别人在一起。”他坐在水里,哭得像个孩子,“一年又一年,我的钱越来越少,我住最破的旅店,吃饭马马虎虎,随便将就,不饿就好。我没钱雇人,我就在街上跑来跑去,看到背影像你的女子就追上去。我在每一个街坊里寻找,每一个......”他泣不成声。
    所以她回来了。明钊跟赫伯特两个人不一样。赫伯特爱她,理解她,尊重她,不会做让她伤心的事。但是没有她,赫伯特仍能安度人生。赫伯特与她是成人间的爱情,有着成年人的理性,不失成年人的分寸。她和明钊自相识起便是小儿女之间的痴缠、爱恨纠葛,是女萝草和菟丝花,百丈托远松,缠绵成一家。她紧紧抱住丈夫,把脸伏在他肩上。
    “我不许你想他,我不许你用他的钱,我会养你的!”
    “好,保证不想!但钱我不会还给他。”
    “为什么?”
    “我留着防身。也许你再次发达后会想着我从前跟过别人,你心里不平,会丢开我。”
    “绝不会!”在他让樨蕙进屋的那一刻便已接受了她的过往,他在钟鸣漏尽之年终于等到樨蕙,成就数十年的痴恋。何况一直以来都是他的错。
    “男人的誓言不信为好。”
    戚明钊去找周广缙。他固然老了,但精神矍铄、干净利落,头脑极清醒,言谈举止十分得体。他以四合院为抵押,向周广缙借贷,周广缙欣然同意。周广缙邀岳父共同投资西药代理。
    戚明钊笑笑,“只这一次。”他明白周广缙怕他初次经商,把本钱打了水漂。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他要再开创一片天地!这次,只为樨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