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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没人说话,时归芜正奇怪,就感觉头顶上好像有雨落了下来。
但很快反应过来不是雨,是女人无声哭了,眼泪大颗大颗掉在时归芜的脑门上,由热转凉沾在他的毛毛上。
时归芜歪头,圆溜溜的红宝石眼睛呆呆地看着双眼通红捂嘴无声流泪的女人。
她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失踪的人对她很重要吗?
时归芜无法理解人类有关爱恨情仇这些复杂的情感,因为他们没有太多的情情爱爱。
兔儿山上的兔妖向来快快活活地长大,修炼占据他们生活的大部分时光,除了吃喝玩乐就是修炼修炼不断修炼,因而性情单纯,只知道快些让自己修炼成人,成年后下山历练,学会独立,这是他们的目标。
每一个兔妖下山后都会花费几十甚至上百年的时间在人间历练,那么长时间不能见面,但下山前从来没有兔妖会表示不舍。
并非是没有亲情或亲情淡薄,只是习以为常。
有资格修炼的兔妖寿命普遍很长,只要坚持修炼,最少也能活个五百年,所以几十年不见面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常态。
时归芜对人类的了解程度都是族人和姑姑口头当故事一样告诉他的,下过山的族人大部分说人类很有趣,人间的东西很好玩很好吃,姑姑则说人类很狡猾,会骗人,也很残忍。
但实际上人类到底是怎么样的,他只是道听途说,对此一知半解。
族人和姑姑都没有告诉他人类有那么多情绪,也没和他说过什么是失踪。
他以为失踪不过是离开家一段时间,就像他们兔妖下山一样,时间到了自然会回来。
所以这有什么好难过的,终归会再次见面的。
他这样想,主动用小脑袋蹭蹭女人的手,想让她别难过啦。
蒋绯毫无所觉兔妖的安慰,悲伤将她整个人淹没,大儿子说的事情她并非接受不了,早在这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心中的绝望还是不受控制地弥漫出来,一想到最小的宝贝明明是最不幸的,从小泡在药罐子里,却长成最可爱最善良的模样,在生病痛苦的时候会反过来安慰他们说不难受,多么贴心的人儿却莫名其妙地不见了,她就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不明白自己的小儿子为什么要从应家跑走,也不明白他能跑去哪里。
如果是绑匪把他绑架了,至少现在也该打电话朝他们要赎金了吧?可并没有。如果是遇到什么不幸的意外,总有被人发现的时候,但是什么消息都没有。
小儿子就像消失匿迹了一般,这才是蒋绯最绝望的地方。
哪怕有一点点踪迹,也能作为他们继续找下去的希望。
时家的小儿子时归芜备受全家人宠爱,因为从小身体不好,家人不会逼着他做什么事情,只会想着给他最好的东西,可以说他除了病痛,没有什么磕磕巴巴碰碰撞撞的长大了。
正因情感深厚,对于他的失踪才没人能接受,不止蒋绯,另外三个大男人也红了眼眶。
时洛辉默不作声地把妻子搂进怀里,拍着肩膀无声安慰,他白天和大儿子一起出去找人,自然早就知道时楚一要说什么。
他说:“别哭,那边不帮忙,我们的人还会继续找,孩子肯定在等我们接他回家,你不要哭坏了身子。”
时归芜身子被女人的手按着,一脸懵逼地看着事情的发展,只觉得人类真的好麻烦。
但是好奇怪。
他的小爪子轻轻碰了下心脏的位置,那里正在一下一下地有力跳动着。
为什么看到他们难过,自己这里也跟着闷闷的呢?
是被这些人类传染的吗?
他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时归芜摸不清,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那么复杂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情感。
大家都在难过的时候,时帘川突然说话了,弟弟的失踪让他吊儿郎当的性子收敛了不少,显得稳重了许多:“你们都不记得了吗?十三年前的事情。”
桌上的饭菜长久没人动,早已凉透,肉食表面泛着一层凝结的油光,但显然没人关注这些,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时帘川说的话上。
“十三年前……”
时楚一低声呢喃,因为找人而形象全无,毫无霸总气势的男人总算露出几天以来的第一抹笑容,是喜悦的笑:“对!十三年前!小芜五岁的时候,小芜他肯定没事的。”
他越想越没错,他们发现小芜不见的那日刚巧就是他成年的生日,如果小芜是发生什么意外,一定是那迟了两年的,他们以为不会发生的劫。
小芜五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高烧昏迷不醒,打针吃药降温毫无用处,连医生都束手无策,时家两夫妻没办法,眼见人醒不过来,迷信地找了个比较有名的神婆兼算命给人看看。
――这孩子命中带煞,却又体内魂魄不全,此时煞气迫体,身躯太弱无法承受,发高烧还算是好的,你们要小心的是他十六岁那年,可能会有一场劫,没有是最好的,但如果有,熬过去,他就能获得新生,从此健健康康,毫无所忧。
这是当年那个神婆看过高烧的小芜之后说的话,说得头头是道,又给了他们不知掺了什么东西的药水喂给小芜,竟让人真的退了烧。
问那神婆是什么劫,对方却不肯说了,只说过不去则无,过得去就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