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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事 第559节

      倒也并非只彼时只太子一子,而后也一直都是……
    而这句解释,放在此时来看,说服力似乎也并不大。
    ——看着皇帝手中无力提着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松开的长刀,众人心中难免有了分辨。
    如此之下,便有人重新看向了明效之。
    人总是见一思二的,当一件事于众人心中站住了脚之后,另一件相似之事的可信度也会随之被拔高。
    太子此言,无疑替明御史争取到了在一个相对有利的环境下继续开口的机会。
    庆明帝还欲再言,却难以遏制地急促咳了起来,说是咳,咳声却也分外微弱,只胸口一下下艰难地起伏着,嗓中发出干哑空洞的呼气喘息声。
    他通身微颤,忍不住躬起了身子,手中长刀也随之跌落,手掌紧紧按在疼痛难忍的心肺处。
    几名太医一阵手忙脚乱。
    围上前去的官员却只寥寥几人。
    纪栋看着比肩而立的明御史与敬容长公主,心中莫名有预感在——预感告诉他,此事至此,这两位站出来,恐怕还只是开头而已。
    这位御史大人从来不是退缩犹豫之人,此时站在那里,在抛出了那番石破天惊的话之后,却未有再急着开口说其它……
    这可不像是明御史一贯速战速决的作风。
    与其说是在观时局,静看太子和皇上对峙,倒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看似尚算平静,像是踌躇不前,然这平静之下,却仿佛有愈发汹涌的暗潮在悄然酝酿。
    四下风静物止。
    金色铜盆之内,素帛与祭文已然焚成灰烬,再不见一点火星。
    然而纪栋却仍觉得脊背阵阵发冷,悄悄往身后看去,陵殿入口处,禁军层层把守,神态肃穆全然不为此处变故所动,冰冷黑色甲胄刀鞘坚不可摧,仿佛将此处护成了铁桶,断无人能够闯得进来。
    皇帝虚弱嘶哑而可怜的咳声还在继续,好似随时都有因无法喘息而昏厥甚至崩猝的可能。
    解首辅看也未看一眼。
    他径直看向了神案前身形直立之人,定声问:“纵然都察院弹劾朝野上下,一贯无需证据,然而明御史声称陛下毒杀先皇,此事关乎甚大,已不可以寻常之事并论之——如若拿不出实证来,明御史可知要担上何等罪名与下场吗?”
    纵然对方所提出的所谓罪状甚多,但毒杀先皇,此乃最紧要的一条,此事可证,便诸事可证。
    明御史目不斜视,看向前方祭台与众人,目色坚定冷然:“诛九族,处凌迟——”
    “……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休要再做戏……妄想蒙骗诸卿与世人!”庆明帝用尽全力仍声音微弱:“将他们,统统……统统给朕押下去!胆敢不听朕令者,一概皆以同党论处!”
    或因其声微弱,又兼毫无顾忌,竟让这些满挟皇权威压的话,于此时失去了它本该有的威慑。
    文臣武将,一时间几乎无人有动作。
    解首辅面向众臣,肃声道:“是非真假,不容混淆。尔等身居高位,皆非眼盲心盲之人,难道单凭区区几句谎言,便可被悉数蒙骗吗!今日之事,关乎朝局安稳,解某既领内阁,便有职责究办清楚!真相二字,本应无惧深究!陛下、诸位亦当知晓此理!”
    说着,朝庆明帝的方向高抬双手叠于额前,道:“若当真有人胆敢构陷国君,无需陛下下令声声催促,臣等亦可依律处置包藏祸心之人!”
    言下之意,若无愧于心,便不该行阻拦堵口之举。
    四下众声嘈杂,官员们相互交换着眼神。
    江太傅站了出来,看向神案方向:“老夫愿听其言,同诸位共辨真假!”
    “下官亦愿共辨!”
    跟着站出来的是纪栋。
    如此关头,学生岂有不跟紧老师脚步的道理?
    紧接着,又有十余名大臣出列。
    这些人当中,大多皆是江太傅与解首辅的门生。
    随后,于朝中一贯立场中立、方才力保太子的周侍郎等人一番权衡之后,也纷纷出声附和。
    事情已至眼前,纵然不为真相所虑,单为安稳朝局人心,也已不得不听。
    今日之事,已势必要有一个了断。
    解首辅看向神案处,面色肃然郑重:“既如此,便请明御史与长公主殿下将证据示出——我等,愿闻其详!”
    长公主遂望向下首,道:“玉风,将人证请来。”
    “是。”玉风郡主应下,自女眷中行出,缓缓退了下去。
    等候的间隙,众人心中猜测频出,四下却寂静无声——也非全然寂静,尚有皇帝断断续续的虚弱喘息声与斥责骂声。
    半刻钟后,玉风郡主折回之际,身边多了两人。
    一名侍女,还有一名坐在车椅之上被侍女推入众人视线当中的老人。
    这便是人证?
    这是何人?
    如此大事,可不是随便找个身份不明之人出面作证,便可当作所谓人证来用的。
    若身份无说服力,其言亦然。
    听着四下议论声响,庆明帝吃力地转头看去,看着那满头银白之人,刹那间眼神巨变。
    竟是乔必应……!
    此人为何会在敬容手中?!
    又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这样一个大活人,是如何被带来了翎山,纪修等人莫不是眼瞎了吗!
    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李吉也变了脸色。
    但他旋即觉得,已整整十九年过去,对方终日被囚于地室内,饱受折磨之下形容大有改变。从前又不过只是一名太医而已,而非是什么人人熟知的大人物,此时恐怕也不见得还有人能够认得出来……
    如此之下,若陛下出言否认对方的身份,那是否可以“认定”为是长公主造假此人身份,借此反定下长公主和明御史的构陷之罪?
    到底是这些年见的看的多了,此乃李吉下意识的想法,然而这想法刚在脑海中成形,便听身后传来一道震惊难当的声音——
    “乔……乔太医?!”
    郑太医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老人。
    李吉:“……”
    断了。
    皇上的路断了。
    “……”
    众人闻声皆心生思索。
    乔太医?
    哪位乔太医?
    “不知阁下何人——”纪栋出声问。
    审案审得习惯了,张口就这么来了。
    “草民姓乔,乔必应。”那老人答道:“十九年前,本是宫中的一名太医。”
    说着,目光环视众人,似在找寻记忆中熟悉的旧人面孔,环视一番后,他的视线定在了身侧二人的身上:“可是江侍郎,解御史?”
    江太傅与解首辅皆是一怔。
    这是他们许多年之前的旧职……
    待又定睛看了对方片刻,解首辅眼神微闪。
    第646章 真是疯透了
    姓乔的太医……
    看着那双眼睛,他渐渐有些印象了。
    而此时,只听对方又说道:“十八……不,十九年前,乔某曾给令堂医过病,不知解御史是否还记得此事。”
    十九年,对外面的人而言已经太久了,但他终日被囚于暗室内,为了让自己尽量保持清醒,每日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回忆往事。
    四目相视间,解首辅未置可否。
    但他记得。
    或者说,他想起来了。
    当年宫中的确有一位颇有些名气的太医在,彼时他母亲身患重病久治难愈,他听闻这名太医擅医顽疾杂症,便求到了先皇面前,请动了此人替母亲医病。
    母亲被对方一双妙手救回一条性命,他对此心存感激,自然便也对此人留有了印象在。
    可当下的关键在于,若面前之人当真是当年那位太医……
    “本官记得,那位替家母医病的乔太医,当年分明是随先皇一同去了,早已不在人世间——”
    死去多年的人,又怎会“死而复生”突然出现在此处?!
    “是,乔某的确是于十九年前便已‘自缢而亡’,但那不过只是假死而已。”
    假死?!
    解首辅半信半疑,心中猜测频出。
    此时,乔必应看向了庆明帝的方向,眼中再无半分惧色,口中字字清晰,讲述往事真相——
    “十九年前,先皇触动旧疾,荣王殿下——也就是如今的皇帝陛下,以我等诊治不力,延误先皇病情为由,再不允我等近先皇身侧,而是自宫外寻来了所谓名医来替先皇诊治……我暗觉此事有蹊跷在,便设法暗查了先皇所服之药,果不其然,那些所谓对症秘方,实则尽是些虎狼之药,初用固然有些成效在,然而于彼时龙体亏虚的先皇而言却与剧毒无异!”
    “我到底是发现得晚了,查实此事之后,先皇的龙体已然无力回天……先皇走后不久,我暗寻到当初那位名医的下落,才知对方离宫后不久,便在离京的路上遭遇了‘山匪’,已然死于非命!”
    当真是山匪所为吗?
    话至此处,已不必多言。
    这一刻,四下是异样的寂静。
    然而口中虽无声,各人面上与眼底,却各有惊涛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