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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桑 第313节

      “嗯,只怕不大好,不过,既然还在设卡查人,那就还好。”李桑柔声音低低。
    “都查到这里来了,那咱们这怎么找?”孟彦清心头焦躁。
    世子要是有个好歹……
    “还是先往建德,真要是两军遭遇过,必定有过至少一场大战,先从战场找起。”李桑柔垂眼道。
    “好。”孟彦清深吸了口气。
    “不要急,越是危急,越要稳住,宁缓勿急。”李桑柔温声道,顿了顿,接着道:“世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儿的。”
    “好。”孟彦清低低应了声。
    ……………………
    龙门关后,是一片围在大山中的平地,有四五个镇子,黑马跟着老叶,跑了两天,送好十来封信,赶到仙明镇,和李桑柔、小陆子两人会合了,一边吃着晚饭,一边低低说着这两天的见闻。
    “但凡关卡,都有兵守着,守得严实得很。”老叶时不时扫一眼四周,浑身的惊惧掩饰不住。
    “昨儿下午,有封信是县城秀才公家的,正好秀才公在家,把我叫进去,问铜陵那边怎么样,这一路过来,各处怎么样,听到什么话儿没有。
    “他问我,我也问他,就打听了几句。
    “秀才公说:那些兵都是从杭城那边过来的,说领头儿的统领,从前是御前什么呢,在皇上面前当过差的,别的,我再问,他就不说了,说不是我该知道的。
    “后头,我出来的时候,他家老管事嘱咐我,让我小心,说他家老爷说了,这些人都是捧着圣旨来的,脸酸心狠,不管是谁,说杀就杀了。
    “对了,说这些兵,就是咱们到龙门关前一天才到的,咱们过龙门关那时候,是设卡的第二天,也是巧了。
    “唉,这妮儿……唉。”
    老叶想说妮儿的男人只怕凶多吉少,话到嘴边,却没能说出来。
    “咱早点歇,明天早点起,再往前瞧瞧,说不定,前头没啥事儿。
    “咱别急,肯定没啥事儿。”老叶看着垂头垂眼的李桑柔,空洞的安慰了几句。
    饭后,黑马凑过来,和李桑柔低低道:“我凑过去和那些当兵的搭了几回话。
    “说是过来的是支千人队,他们没打过仗,说他们原本驻守在大青溪,离杭城不远,接了急令,半夜就启程往这边赶了,一路上急的赶的能跑死马。
    “还有,那张画像,我看到了,瞧着,挺像世子的。
    “那些当兵的,就知道要查这个人,都不知道要查的这个人是谁。”
    黑马说到挺像世子,下意识的瞄着李桑柔,顿了顿,才接着道:“我和老叶说过了,一是路上赶一赶,尽快赶到建德城,二是,走小路绕过去,不经关过卡。
    “老叶说,山里虎豹都有,还有狼,路上得小心些,我跟他说,我跟小陆子都有点儿功夫,不怕。”
    “嗯,一会儿去嘱咐老孟,路上小心,还有,让他们跟紧一点儿。”李桑柔垂眼嘱咐了句。
    ……………………
    几天后,一行人在白塘镇再次遇到往铜陵取信的信客。
    老信客是歙县的,挨着休宁县,和老叶很熟,两个人坐在一起,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黑马陪坐听说话,时不时问几句。
    建德城确实过兵了,先是北齐人打过来,占了县城,也就占了一天多点儿,半夜里,南梁兵就围上来了,说是到天明的时候,就把建德城又打回去了。
    老信客当时没在建德城里,他是隔两天到建德城的,说建德城里还好,就是一场大惊吓。
    现在建德城里驻了不少兵,城里城外,特别是城外,成天查,查得严得很。说是清查南梁的散兵游勇,还悬了赏,捉到一个南梁兵,活的,五两银子,死的,五百个钱,要全尸,光有头不算。
    李桑柔凝神听完,慢慢吐了口气。
    世子大军和武将军大军,确实狭路相逢了,也许还有杭城大军的夹击,世子军败,南梁画了世子的画像,一直查到龙门关,这么看来,世子至少还没落进南梁人手中。
    “老大,咱们是不是赶紧赶过去?老叶要送信,绕路不说,逢镇过村都得耽误上半天一天的,要不,咱们自己走吧。”黑马看着李桑柔,拧眉建议道。
    “第一,路上不好走,大山里面,很容易迷路。
    “第二,咱们赶过去之后呢?怎么找人?南梁这么多人都没找到,咱们怎么找?”李桑柔深吸了口气。
    “不能急,跟着老叶走。
    “世子他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他和他那些人,养尊处优,不像咱们,这会儿,十有八九,还困在建德城一带,到了建德城一带,还得靠老叶他们打听找人。”
    “嗯,也是,要是咱们,这会儿早跑了。
    “老大你说,要是咱们,咱们该往哪儿跑?反正,不管往哪儿跑,咱们肯定早跑没影儿了,是吧?”黑马啧了一声。
    “把这些事儿,去跟老孟说一声。回来就赶紧歇下吧。”李桑柔沉默片刻,低低吩咐了句。
    第256章 对手
    信客老叶是个实诚人儿,黑马和小陆子一口一个二叔,喊了半路,就把老叶喊的真心实意把黑马三人当成亲侄子亲侄女儿一般。
    一路上,倒是老叶最着急,催着李桑柔三人赶紧赶紧,早一天赶到,说不定就能活一条命!
    一路上,遇到从东往西的信客熟人,必定细细打听,这一路上怎么样,建德城怎么样了,听说过兵了,听说打仗了,过的怎么样了。
    快到绩溪时,老叶和一路上遇到的熟人打听到的,黑马和小陆子凑上那些杭城兵,东一句西一句打听到的,汇集在一起,已经足够孟彦清和李桑柔推演出世子大军和南梁大军遭遇的大致经过:
    世子大军往绍兴方向潜行,先行在前,不知道武将军弃了长沙城,带领整个潭州守军,急急回援杭城。
    世子应该没料到武将军如此果断,如此快速。
    武将军决定放弃长沙,回援杭州前,必定会极尽全力警示杭城,以及杭城周围驻军,在大军行动之前,必定派了很多精锐探报,这些探报必定都是熟知从长沙到杭城以及周边地形的。
    武将军必定比世子先侦探到了对方。
    世子应该是在建德城外,被南梁军前后夹击,避入建德城,可还是很快就被击溃了。
    世子的三万大军,对上武将军十多万潭州军,以及杭城大军,军力过于悬殊,完全没有胜算。
    看这一路上的情形,世子大军被击溃后,世子至少没当场战死,而是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也只有世子,才值得南梁人在这样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候,还调来大批杭城周边的南梁军精锐,从建德城往北,一直警戒搜索到龙门关。
    ……………………
    绩溪县城门外,松松散散的排着几十个人,等着进城。
    李桑柔斜往旁边一块高坡,站在茂盛的灌木丛后,仔细看着城门方向。
    城门外横着鹿角木栏,木栏外,一排十来个人,军服肮脏,被粗绳系成一串,个个垂头丧气,萎顿不振。
    李桑柔急忙退下高坡,一路上以来,头一回叫黑马,“二哥,你过来。”
    “咋啦?”黑马急忙从老叶身边跳过去。
    “城门口有一排齐军俘兵。”李桑柔声音压得极低。
    “嗯?”黑马一个怔神,随即醒悟,眼睛都瞪大了,赶紧用力眨几下,眨回正常大小,“那?”
    那怎么办?
    齐军大营里,认识他们的兵卒,不知道有多少!
    而且,九成都是兵卒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兵卒!
    “叫老叶回来,咱们暂时不能进城,小陆子赶紧去跟老孟说一声。”李桑柔脸色不怎么好,“城门口有,说不定巡逻巡查的队伍里也有,甚至望楼哨岗上,不能再在外面走动了。”
    “好。”黑马应声。
    一直面朝外听着话的小陆子,直接往前,去找孟彦清。
    李桑柔再次站到那片茂盛的灌木丛后,细细打量那一队齐军俘兵。
    一个南梁小队长拿着根长棍,时不时走过一队俘兵,用长棍托着俘兵的下巴。
    那些俘兵萎顿不振,脸上身上,倒没什么受虐的痕迹。一个个都站得很稳,看来,也没饿着。
    李桑柔心往下沉。
    心思机巧,却仁义厚道,这是武将军的风格!
    李桑柔又看了一会儿,老叶和黑马已经掉头往回走了几十步,转上了斜往城东的一条小街,李桑柔垂头垂眼,缩着肩膀,跟了上去。
    绩溪县城外也一样人烟阜盛,店铺众多。
    老叶对绩溪极熟,相熟的脚店也多,走没多远,看到一家相熟的脚店,赶紧进了店。
    一路上都很阔气的黑马挑了座小巧的四水归堂小院。
    老叶和掌柜咬着耳朵解释,他这个侄儿,去年往洪州贩绸子,发了财,年青气胜,阔得很。
    掌柜跟老叶十几年的交情了,知道老叶的家史,撇嘴啧啧,“你别说,我猜猜,这是你大伯家的那一支的?”
    老叶点头。
    掌柜一脸得意,“看看,叫我猜中了吧!
    “你这个二侄子,精明这一条,随你大伯大伯娘,有钱就乱糟蹋这一条,随你们祖上。”
    “我们祖上也就我祖父祖母那一辈,坐吃山空,再之前,曾祖高祖,勤俭得很!”老叶瞪了掌柜一眼。
    “那是那是。你知道吧,咱们绩溪,还有你们休宁,好些人都跑洪州贩绸子去了,我大儿媳妇有个堂舅也去了,听说发财的多得很!
    “还有米行!对,米行的事儿你知道吧?
    “咱这城里米行,走了好些有眼力的老师父,听说行首都急眼了。都是去洪州开自家的米行去了,说是洪州那边,现在还有潭州,跟江北的规矩一样了,米行随便开!谁想开谁开!
    “这条溪那头,往上到头那家,老周家小子,也去了。
    “那小子还没出师呢,把他翁翁搬出来了,他翁翁可是老法师,说是花了三两银子,雇了轿子把他翁翁抬过去的!啧!这手笔!”掌柜说着说着,就岔到不知道哪儿去了。
    “咱兄弟有空好好说话,我这还有一堆的信,你也知道,如今这路上不大好走,我得赶紧。
    “我这几个孩子,你多照应,侄女儿身子弱,路上受了点儿风寒,得安安静静歇几天,要是有什么事儿,你照应照应。”老叶一肚皮的心事,哪有功夫跟掌柜瞎扯。
    “这你放心,咱这十几年的交情了,你赶紧去,这里你放心。”掌柜满口答应,让过老叶,一迭连声喊着伙计送热水送汤水多送几碟子点心。
    看着老叶出了脚店,孟彦清找机会溜了进去。
    李桑柔站在院子中间,面沉似水。
    “老大。”孟彦清看着李桑柔的脸色,心往下沉。
    “小陆子跟你说了?”李桑柔深吸了口气,慢慢吐出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