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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婉柔带着舒梦芙和舒亦晨跪在一旁,宾客们围在四周,有人在默哀,有人在啜泣。
    悲伤的氛围笼罩着整个庭院,然而站在二楼窗后的舒青末却淡漠地看着这一切,隐隐觉得楼下的画面有些滑稽。
    灵堂好歹搭在佛堂前,再怎么也该找个和尚来念经吧?
    思及此,舒青末突然心血来潮,拿起了画案上的毛笔。
    舒青末的右手曾经受过伤,直到现在中指和掌心的骨头上还打着钢钉,无法做精细的活。
    原本他小时候在国画上极有天赋,也正因如此,曾短暂地获得过舒国华的欢心。
    然而在受伤之后,他的右手拿不稳毛笔,不得不放弃国画,改画油画,因为油画只需要拇指和食指就能握住笔杆。
    现在的舒青末是华南美院油画专业的大学生,不过背地里,他一直在用左手练习工笔画(注),水平早已超过了当年。
    右手画油画,左手画国画,这是舒青末的特长,也是他的秘密。
    所以准确来说,此时此刻在窗边的画案前,舒青末用左手拿起了毛笔。
    宣纸上很快出现了几根墨色铁线,传神地勾勒出姿态夸张的黄袍道士。
    舒青末熟练地运用手中的狼毫细笔,用点画的手法突出黄袍上的重点,接着再细画出道士手中的招魂铃。
    而就在舒青末画得正起劲时,他左手边斜对面的窗户忽地被人推开,一个手拿香烟和打火机,满脸烦躁的男人出现在了他眼前。
    裱房的位置位于整栋建筑的角落,如果把这部分角落看作大写字母“l”,那竖线的地方是长长的走廊,而横线的地方就是裱房所在。
    舒青末能看清斜对面男人的一举一动,反过来说,那个男人也能看清他正在画画。
    舒青末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有意思的是,对方也条件反射般地收起了不耐烦的神情和手中的香烟。
    除去那西装笔挺的身姿和朗目星眉的面庞,舒青末对这人的第一印象是他一定很善于伪装。只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身上的气质便判若两人。
    “你好。”阎宗琅率先开口,对舒青末微微颔首。他的语调从容沉稳,眼神扫过窗框后的画案,接着又回到了舒青末的脸上。
    “你好。”舒青末礼貌地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把手边的毛笔推远了一些。
    按照当地的葬礼习俗,亲属佩戴黑色袖章,客人佩戴白色袖章。
    舒青末看到对方胳膊上戴着和他同样的黑布,怀疑这人是舒家的远房亲戚。因为若是熟悉这座宅子的人,应当不会来这个角落抽烟。
    他好心提醒道:“你回到刚才上楼的地方,右转走到底有一个露天阳台,可以去那里透风。”
    阎宗琅顺着舒青末的话回头看了看来时的方向,接着对舒青末道了声“谢谢”,关上走廊的窗户转身离去。
    楼下放起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震得舒青末耳膜都在发麻。
    院落里弥漫起青烟,浓浓的火药味飘到二楼,无论是听觉、视觉还是嗅觉,都让舒青末极度不适。
    他本想关上裱房的窗户,但又不想被楼下的人看见,最后只得用右手掩住了口鼻。
    他重新拿起毛笔,在道士的脑袋上画了一副耳机,又在他脸上画了一个口罩,无聊地心想为什么他不是神笔马良,画什么都能变成实物。
    好半晌后,鞭炮声终于停止。
    青烟散到空中,视野开阔起来,舒青末憋了许久,总算可以放开呼吸,但就在这时,他突然嗅到了一丝不属于裱房的气味。
    那是一种淡淡的木质香气,像是清冷的檀木香,却没有那么纯粹,似乎夹杂着低调的皮革气息。
    舒青末猛然反应过来这是香水味,他嗖地转过脑袋,接着便看到了本该去露天阳台透风的阎宗琅。
    “你怎么在这里?”舒青末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画笔,眼神不善地质问身后的人。
    裱房不是私人空间,谁都可以进来。但这样悄声无息地走到别人身后,舒青末多少还是觉得有被冒犯。
    “我有敲门。”阎宗琅的语调依然很沉稳,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但你好像没听见。”
    行吧,下面的鞭炮声那么大,舒青末听得见才有鬼。
    “你是舒家的人?”阎宗琅扫了眼画纸上那滑稽的道士,嘴角浮起一抹浅笑,看着舒青末问。
    “不是。”舒青末下意识地做出了否定回答。他知道这人看到了他用左手画画,虽然他不怕暴露这一点,但也不想多生是非。
    不再给对方继续问询的机会,舒青末直接转身离开了裱房。
    仪式结束之后,方婉柔差使佣人把舒青末叫到了负一楼的书房。
    这个书房是舒国华生前工作的地方,使用的桌椅和书柜都由金丝楠木雕刻而成,价格极其昂贵。
    整面墙的排柜里塞满了古书和字画,置物架上还摆放着不少古玩器件,光是这一间房,就不难看出舒家的家底有多殷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