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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齐孝川将司机从驾驶座上拉下来,坐上去前,仲式微刚好骑着机车出现,询问“你去哪”,却得到“打骆安娣电话”的指令。
前一天熬夜处理颇具刁难性质的工作,开的不是自己平时的车所以不适应,现在,这一刻,除却睡觉实际想做的事只有戳羊毛毡,一次又一次,将羊毛塑成想要的形状。他烦躁到极点,毫无根据地兜兜转转,齐孝川终于认清自己愚蠢。
暴雨如注如同落幕,他早在回家的第一站就做出了剩余四个目的地的推测。在驾车进入骆家的“唐顿庄园”时,他最先发现打开的门锁。齐孝川没有上楼,只是收起伞往里走,一楼转了一圈,二楼也空无一人。骆安娣原本的卧室早已落满灰尘,公主床也只剩下光秃秃的床架。他以为又扑空,预备前往下一个可能找到她的地点。然而,正准备撑伞回车上,鬼使神差,他从窗户往外望。
从前在她二楼的卧室,透过茂密的枝叶,能看到花园里波光粼粼的湖面。骆安娣很喜欢那座池塘。
捞起少年溺毙的尸体后,水便被一滴不留地抽干,积年累月,只剩下污浊不堪的泥泞。裙摆肮脏,浑身湿透,女人在滂沱大雨中孤零零地伫立。每一步都很艰难,他看到骆安娣。
借身边人满足自己救助欲的骆安娣,利用和他的异性关系排解烦恼的骆安娣,真面目不高尚也不善良的骆安娣。
黑漆漆的伞明亮得惊人,将混沌一片的世界彻底点亮。该做出回应,要说点什么。看不清来人,只是不再淋雨的瞬间,仿佛内脏排斥知觉的复苏,身体抗拒回到平时的状态,她俯下身呕吐。无论怎样搜刮过往,都找不出骆安娣如此狼狈的时刻。全身每一个部位、每一寸皮肤、每一滴血都在穷极抵制。不行了,吃不消了,受不了了。她现在就要倒下了,从父母那里得来的教诲就像事不关己、高高在上的洋娃娃,只会睁着自鸣得意的玻璃眼睛俯瞰她。
不行了。有声音在胸腔里不止一次地重复。吃不消了,受不了了。
不行了。
吃不消了。
——现在我满身是泥,我又冷又湿。我就要死了。我受不了了。
齐孝川屡次与她说话,但都没能得到回应。先帮忙催吐,伸手压住她舌背往里伸,丝毫没有嫌恶,随即探了探显而易见发烧的额头。他转过身,估计着从池塘底部上岸回去车边的距离。就在这一刻,再回头,就见到伸出的双手。
骆安娣濒临跪倒,手臂却得到凭依。男性的手指伸进口中,痛苦被更为真实的呕吐欲覆盖,她终于吐出来。脊背好像被轻柔地拍打着,混乱的视野也渐渐恢复,她看到总皱着眉的男人。
小孝。
她伸出双手。
“小孝,”弟弟死了,爸爸死了,妈妈也死了。钱和房子,什么都没有了。骆安娣布满雨水的脸上露出笑容,那是他有生之年里见过最伤心的表情。她曾经催眠自己一切都只是故事,她是故事,回忆里的齐孝川是个故事,每一个与她有关无关、希望从她这里得到帮助的人都是故事。故事结束,就会变回以前的样子。她的手臂拥抱住他,骆安娣将湿漉漉的脸贴过去,声音从孱弱的胸腔里传出来,“好暖和。”
齐孝川接纳了她的拥抱、眼泪、可怜与痛恨。
他惘然若失地目视前方。
“好暖和,好舒服,小孝。我想一直,”她闭着眼睛,没有声嘶力竭,也没有泪如雨下,只是呼吸般无声无息地说道,“跟你在一起。
“不要离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 声嘶力竭的“我不要帮你”
和
筋疲力尽的“不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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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浪潮时起时伏的浅滩, 丝毫不累赘的风,如眼泪般温热和煦的日光。骆安娣从梦里醒过来,身上盖着松软的被褥, 肩膀被挽住,身边的人在翻书。纸张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 听觉里粗糙的颗粒感使得神经放松。齐孝川像是觉察出什么, 侧过身时发现她醒来, 也只从容地取了温度计,顺便倾身贴过去。
“没发烧了。”关于昨天所发生的事, 他一概不提。
她抬起眼睛,无意识地贴过去蹭他。假如放在往常, 齐孝川一定会有些不知所措,但眼下,他只是摸了摸她的脸颊。
回来的路上, 齐孝川接了不知道多少个电话。
一开始是仲式微,他还打的视频电话, 酷似俄罗斯人的面孔在镜头那端以熟练到能将“八百标兵奔北坡”倒着念的普通话水平疯狂询问:“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骆安娣发生什么了吗?我打了她二十多遍电话,刚刚怎么会是警察接的?她是不是被人欺负了?需要我想办法拿点重型枪炮过来吗?”
怎么想办法啊?他是有认识的军火库吗?齐孝川想也不想地按掉。
其次是朱佩洁。之前齐孝川过去的时候,她刚好也在手作店, 大概在周围潜伏旁听到了什么, 外加女人的第六感作祟, 火急火燎翻出不知道几百年前收到的名片联系他, 竭力克制着不安说:“齐老板, 找到骆小姐了吗?今天她没来上班,我的课程不要紧,可是她没出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