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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家大业大,并不会如此轻易地垮台。
当时齐孝川是这么想的。
但后来,不仅仅是骆安娣,连带着整个骆家都销声匿迹,他才慢慢回想起往事,心情五味杂陈地判断那传闻或许是真的。
世界很大,遇不上也正常。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却在公司楼下的手作店遇到了她。
骆安娣用钥匙打开门,只有三只脚的猫钻出来,黑色的皮毛蹭她脚腕,低低地发出叫唤声。
她俯下身,先摸了摸小猫的头。齐孝川走在后面,留意到她上衣背后的袖口有线头,虽然没有说任何话,但还是忍不住盯着看了很久。
骆安娣是在楼梯间捡到这只小猫的,不知道是遭遇了车祸还是什么,它的一条前腿已经血肉模糊。她当时才下班,顺着声音找过去,看到时吓了一跳。
到了宠物医院,因为是流浪猫,所以费了好大功夫才接受手术,结果直接是截肢,生生花掉她半个月的薪水。
但能怎么办呢?总不能把受伤的小猫丢在路边。她只能把猫抱回家去。
骆安娣很喜欢做给猫吃的饭,鸡肉和胡萝卜都切碎,然后放到锅上蒸。她走出厨房,发现齐孝川正百无聊赖地靠在窗台,看那几盆她用合味道泡面杯种的兰草。三条腿的猫咪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似乎很想吸引这位初次见面的人的注意。
远远地望着,她笑着说道:“亚历山大麦昆很喜欢你。”
“谁?”齐孝川好像不怎么喜欢自己、别人与“喜欢”这个词关联在一起。
“麦昆。”骆安娣说着,那只猫就跳到她怀里来。虽然只有三条腿,但行动与平常的猫已经没有区别。
他走近,严肃地问:“为什么叫这个?”
“亚历山大麦昆设计的黑白色衣服都很好看。”她回答,两颊的笑容让人想起挥动羽翼的安琪儿。
那只猫身体的大部分都是黑色,只有爪子和脸部两边是白色,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说起来,刚好你来了。”骆安娣突发奇想,噔噔噔跑回房间,只听里面传来什么挪动的声响。齐孝川走进去,发现她正在卖力把一张沙发推出来,“帮我一下,往外拉就好。这个一个人很难搬得动。”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搭手,有人帮忙果然快得多。从门口搬运出去时又迎来新一轮难题。楼梯间太狭窄了,而且公寓还没有电梯。挪动方向的时候,齐孝川站在墙壁与沙发形成的缝隙里,差点被活活碾死。
“这是前一个租客留下的,我用了一段时间。前几天坐在上面边吃炸酱面边看书,结果不小心洒了——”伴随着骆安娣不好意思地解释,齐孝川已经在沙发上搜索到一片棕色的汤汁痕迹。
两个人往楼下搬运沙发,时不时要停下来歇息一阵,继而才能继续。
靠在沾着炸酱的沙发上休息时,齐孝川气喘吁吁地问道:“你看的是什么书?”
“小说。”她笑起来,刘海被汗打湿了,却一点都不狼狈,反而衬托得眼睛愈发明亮,“小孝平时看什么书呢?”
“很久没看了。”他实话实说,抬头看过去。齐孝川不喜欢说谎,更不用提是在被骆安娣望着的时候,看的多半是些集团手册之类的。
等将沙发放到垃圾回收站,再回到家时,两个人已经汗流浃背、筋疲力尽。
没有了沙发,两个人只能站着。骆安娣把做好的东西取出来,齐孝川意外的发现,三个盘子里的食物都是一样的。
骆安娣把猫饭放到地上,轻轻发出“咪咪”的声音,哄着名叫“亚历山大麦昆”的猫过来进食。齐孝川端起属于自己的那份猫饭,并没有多少犹豫,面无表情,直接拿起勺子准备吃。
“等一下,”她却拦住他,给他小心翼翼加了酱油,然后才笑起来说,“好啦。”
他们两个人,站在窗台边,和猫一起,享用和猫相差无几的晚饭。
意外的还挺好吃的。齐孝川试图回想起自己上一次正儿八经吃饭是什么时候,却总在自己抓到下属用茶水间微波炉煮汤圆时中断回忆。那时候他其实也想吃,可惜刚出现就把人吓得不轻,最后只能用茶杯泡浓缩汤来喝。
他抬头,发现她接近整张脸都埋到碗里。齐孝川说:“你做了什么梦?”
“什么?”她看向他,嘴唇沾着亮晶晶的香油。
“之前你说昨晚做了梦,结果之后就遇到我。”他想替她擦拭嘴角,或者把她碍事的鬓角绕到耳后,但他只是短暂伸直了盘子底下的手指,“做了什么梦?”
她自己拿了手帕,轻轻地擦干净,折叠,仰起头来笑着说:“我梦到草地了。”
“草地?”
“嗯。太阳底下的草地,”骆安娣笑着,仿佛闭着眼似的,用松散的声音徐徐说道,“风吹过来,所以用帽子遮住了脸。小孝和我一起坐着,肩膀碰着肩膀,你给我讲了冷笑话——”
他蹙眉回答说:“我不会讲冷笑话。”
“不会吗?会的吧。”她又来了,那招牌的、让人无法回绝的声音,那叫任何人都不得不迟疑的神情。骆安娣说,“反正很开心。”
她想去草地吗?齐孝川第一时间想的是这个。附近哪里有不会被人打扰的草地?他从没度过假,对休闲之类的场所也一无所知。不过委托秘书调查一下就行。假如她想到那种地方,任何周末都可以约着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