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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志远四十岁。
我骑在陈志远脖子上,身子往下弯曲,悬空着想伸手去揪一根金色的麦子,但麦子的身子也往下弯曲,和我一样的弧度。记忆夏然而止,或者说能记起的只有这一个镜头,我现在还能想起来那片金灿灿的麦田,沉甸甸的麦穗压着它们弯腰,我也从陈志远的脖子上弯腰,笑得开怀。
一个周之后家里有了新成员。
我的记忆中没有他当时的相貌,我家的相册里自始至终也没出现过他的身影,所以我无从回忆。
只记得我妈笑得很和蔼,看他的眼神同看我相仿,给足了陈志远面子,和蔼到陈志远受宠若惊。陈志远嘴咧开,一时得意忘形,以为我妈爱他爱到甘愿接受这个“别人的”孩子。他伸出去的手顿在少年肩膀上方大概三四厘米的地方才如梦初醒,停住,没有落下,转而尴尬地挥了挥,“泊新,这是柳阿姨,这是小礼。”
这是我记忆中的第二个镜头,更早的时候我会怀疑我为什么会将这个平平无奇的画面记得这样清楚,现在看来可能是因为这转瞬一幕实在有趣,虽然当时的我不能读懂其中意味,但小孩子天性的单纯让我对其相当敏感。
那时太小,我才五岁,很多东西无论怎么回忆也没法记起来。
比如现在我很想知道我哥第一次看见我时是什么表情,会不会像现在一样,眼睛里结着厚厚的冰霜,仿佛看见的不是十八岁的寿星,而是十八年的仇人。
“醒了?”他才发觉我在这看着一样,随手将裤子拉上去,遮去性感的腰胯,皮带也不系,像树刚抽了新枝,凌乱地生长在他腰间。我哥手边躺着我喝醉之前扔在吧台上的烟盒,他抽出来一根,含在唇间,“她是你朋友?”
“鞠露露,我女朋友。”我听见我自己说。
鞠露露始终背对着我,听见我这句话之后慌乱地将被推上来堆在胸前的裙摆放下去,不停地抚平,不停地抚平。
火机蹿出来蓝色的火,点燃他嘴里的烟。然后他发出一声似乎带着笑意的上扬声调,再没说别的。
“我要叫她嫂子吗?”我紧紧盯着他的脸,继续问。
他这次真的笑出来,没回答我,下巴扬了扬,朝鞠露露的方向,“玩得挺野,小弟妹?”
我一瞬间吃起醋来。
十二岁之前我哥叫我弟弟,十六岁之前我哥叫我小礼,如今我十八岁,我哥再也没叫过我任何称呼,却叫鞠露露弟妹。鞠露露叫我“哥”,也叫我哥“哥”。瞬间觉得自己醉意上头,面对如此荒诞的场景我心里没有愤怒,或者说这股愤怒竟然不是因为鞠露露。
鞠露露面前的他和我面前的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从来不会那么对我笑。
我哥不再看吧台上夹在我们俩之间局促的女人,手指三两下解开华丽的丝带,将餐桌上依旧完整的生日蛋糕拆开。他转眼就能抛开身后的一切,凡事与他无关似的,我从小就佩服他这样子,怪不得陈志远总觉得他是冷血的石头,现在我也这么觉得。不但佩服,也憧憬。
操刀的样子像刽子手,不考虑蛋糕上头的装饰构图和明晃晃的“十八岁生日快乐”,十八二字被他手里的刀拦腰劈断,送入口中。
而鞠露露从吧台上滑下来,海草一样柔顺,额上有被浪花打过的水珠。她踩着婀娜的步子往我哥身上贴,看动作明显是想从背后抱过去,却被我哥箍住了胳膊。柔顺的海草摇了起来,摇尾乞怜,楚楚可怜,但手腕还是被攥得通红。
“刚刚……刚刚是我的第一次,我明明说了我是礼哥的女朋友,你还是要我了!”
他们两个人好像忘记了我的存在,开始了相当狗血的剧情。鞠露露不知道看过多少八点档的狗血剧,神情体态拿捏恰到好处,两句话就将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我哥对她的话没什么异议,所以这应该是事实,他只是舒展了眉,莫名其妙的语气,“所以呢?”
所以呢。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鞠露露更不知道了。就是这种气场,转头就可以抛下一切,所有的道德情理在他眼前如同虚设,他不会尴尬,也不会愧疚,这真他妈酷。我渐渐发现了看狗血剧的快乐,脑子里升起来带有些迷惑性的欢愉,看我哥拒绝别人原来这么让我开心。
“泊新哥,你、你不能这样啊……”鞠露露开始抖,柔顺的海草,飘摇,飘摇。
我的胃也开始抖,想吐。
当然不是因为觉得鞠露露这幅样子可笑又恶心,真的不是,仅仅是因为我胃里装了太多隔夜的酒,我从梦里醒过来本就是因为想吐和口渴。我猛地顿住,所有的幸灾乐祸一瞬间被抽空,原来我早就从梦里醒过来了,眼前这些都不是梦。
我迈开脚,往厕所奔过去,吐得眼前发黑。
手颤抖着扒住马桶冰冷又光滑的边沿,觉得自己实在傻逼,在今晚以前竟然觉得鞠露露爱我,在今晚以前竟然觉得我哥讨厌的只是陈志远而不包括我,在今晚以前我还以为我哥总会再叫我一声“小礼”的。
从我嘴里听到“我女朋友”四个字时我哥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