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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96

      天晚上,又为什么不敢跟我讲。”
    “不敢讲,怕你真的走投无路。方琼不会退步,我退,我做你的路。”裘榆将那叠碎纸不均匀地分作两堆,左手一大捧,便一大捧投进橡胶桶,他说,“我知道的,在你心里,妈妈占这么多。”
    “裘榆。”
    “嗯?”
    “不要太讨厌我。”
    “有一秒恨过你。”
    “没有讨厌吧?”
    “没有。”
    “我做错了事,应该恨的。没有讨厌就很好了。”
    “错事。”裘榆转头看袁木,嘴角一弯,像说笑,“哪一件?能改吗?”
    如预想中的没有得到答案,裘榆松开指尖,看右手剩的两张碎片飘去桶里。他说:“没有错。不能改的话怎么可以定义成错呢?何况,北京不那么好,没好到非去不可的地步。袁木,你要选西政,我就和你一起去西政。”
    听毕,袁木周身的寒毛竖了起来。
    仿佛灶边昏昏欲睡的人被火燎得痛了,萎靡整晚的袁木一改之前听之任之随便其宰割的样子,蹿身站直,俯视他:“裘榆,你在说什么?清醒不清醒?”
    裘榆也缓缓站起,略高于他,却不想用这高威压他,定定地看着袁木,温和地:“我清醒。”
    躲开对视,袁木恨恨地踱了几步,深吸一口气,手指向北:“往前,光明大道。”又指向脚下,“这儿,臭水沟。你清醒?”
    “你在这儿。”
    袁木的手臂垂落,无力地拍在腿侧,仰头看他:“是啊。所以要你走啊。”
    裘榆拽下肩上的包,从里面翻扯出厚厚一本教科书,使劲抖落一张成绩单,捡起来拍在袁木眼前,戳着序号“20”对应的“裘榆”二字:“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在这里。”
    蹲身帮他捡起被丢在地上的书和包,放去他怀里,袁木说:“你本来就该在这里。往后会更向上,会遇到无数个我。”
    “袁木!”裘榆猛地朝他凑近一步,被他伸臂挡住了。
    袁木埋下头,另一手半掩着脸,肩缩得窄极了,声音像潜在瓮中:“你真的不能待在这儿,求你了,别说这样的话,裘榆。别害你自己,也别害我。”
    裘榆忍不住要抬手抱他。最疼也最怕的是喜欢的人在自己眼前袒露脆弱,遑论他是爱。心脏软成滩烂泥的时刻,他所爱的不负他所望——袁木再抬眉看裘榆,眼神如刀如剑,不疾不徐地开口:
    “不是想知道我做错哪一件吗?周五那天早上,答应你去北京,是我唯一后悔的事。答应你之前我从没动过这个念头,答应你之后怎么努力也想象不出和你在北京上大学的情形,甚至答应你的当时,都在想,如果再不对你说好,在场的老师同学就该催了。”
    裘榆的手臂滞在半空,在袁木看不见的角落悄然收回去。
    “那你是说,根本没真正想过要和我一起去北京,答应是因为无话可说,所以拿个好字来敷衍我、骗我。”
    “是。”
    裘榆很久很久没有出声,他们离得很近,气息全数打在彼此脸上。他看着袁木的眼睛,方才的刀剑渐渐颓软,刺向裘榆的同时似乎首先捅伤了他自己。最终裘榆还是重新抬手,倾身倒向他,紧紧搂住,有股无可奈何的绝望,贴着他的颈边唤他的名字。
    “袁木。”
    “嗯。”
    “开始有一点讨厌你了。”
    “可以的,随你意吧,现在不重要了。”
    “你也清楚这儿是不能待的地啊?那为什么偏偏宁愿烂在这个地方也要听她的话?不就是想要爱吗,不就是要人爱你吗?你冲她去要你能得到几分啊?”
    袁木在他怀里剧烈挣扎。
    裘榆箍得更用力:“其实你该来找的人是我,袁木。这件才是你做得最离谱、最该说后悔的错事。”
    袁木不动了。
    两个人都静下来,剩两副躯体的胸腹在起伏。
    “历来是你比我更容易看破我。不过你说什么也不重要了,只要别再讲因为我要留在重庆一类的话捆我吓我。也别做,不然一辈子恨你。”袁木声音虚弱,不抱希望地推一下,竟真的脱离了。
    “那我们以后怎么办呢?”裘榆没头没脑地问道。
    抬眸看才发现裘榆不知道何时已经淌过泪了,脸颊有蜿蜒的水迹,眼眶盈满了新一轮,要坠了。
    怎么办呢。
    袁木猜自己在他眼中是模糊的影,也因的确不受控,放心大胆地蹙眉抿嘴露出欲哭的苦表情。
    一个吐息间平复,袁木伸指腹替他擦干闪光的晶莹,平静地建议:“如果实在很难过,也实在是讨厌的话,不要再一起吃饭,不要再一路回家,非必要也不要再说话了吧。”
    由袁木三个“不要”而突然让裘榆的脑海冒出很多个夜晚,从夏走到冬,从穿着短袖为想许愿的他以烧红的烟头作流星,走到特意挑件绒毛外套为方便摩托车后座的他暖手。
    但他同意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