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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榆:“谁叫你来跟我说的?”
“……啊?”
袁茶卡壳,她的演练稿里拟漏了这个问题,没接上话。
裘榆神色寡淡,看着她,不是非要得到回应的姿态。
手心的烟早被折断了。
不合口味的东西早迟要丢,他低着眉眼状似思考,于是将烟丝在指腹间慢条斯理磨碎,一点一点洒进店前的垃圾桶。
“裘榆哥……”她深吸一口气,重振旗鼓。
再抬头,裘榆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
袁茶看不懂他这种不像笑的笑,紧接着听见他说:“知道了,我考虑考虑。”
后来袁茶看他混入人群不见踪影了,才拍拍胸口,自言自语,裘禧,你这哥,好难相处。
这儿一片住宅楼,二层往上数是供人居住,一层则全腾出来做商铺。
卖菜卖肉,卖花卖果,养生禽售海鲜,粉馆儿面摊儿,理发所按摩店——凭以顽强的生命力,他们硬生生从两排犬牙相错的居民楼中间凿出一个小型菜场,挣扎出一条蜿蜒曲折的闹市。
裘榆家住这条街末段,此时他垂着眼皮自顾自往前走。
——人的脚力真能大到把水泥路搞出千万个坑洼吗?
——这日头差点可以把裤裆里的蛋烤熟,但为什么永远晒不干这条街上地面的水?
水雷街的两大未解之谜,裘榆今天仍然在努力破解。
巧不巧,一盆水倏地抛出来,砸在即将下脚的砖面上,溅湿裘榆半截裤腿。
他瞥朝旁边,水从圆滚滚一个大铁锅里来,锅是用来放热水拔鸡毛的。
现在空了,剩几撮黑黄色的毛沾锅边。
他并不计较,习以为常,脚步一秒没停,专心看路,跨过那片污地,开口嘲道:“我这刘姨,看着年纪一大把,走路都费劲,手上力气倒是半点不输。”
声音不大,语速快,等人勉强抓到话尾,抬眼看,裘榆早走远了,头也不回。
留人在原地徒劳骂:“死兔崽子!”
裘榆听见了,转弯进楼道前再喊一句:“晚点儿我来你这里提鸡崽你别不给,抵我裤子的钱。”
旁边烧烤摊老板娘在收拾东西,准备傍晚开门迎客,围观了全程,帮嘴,好气好笑:“裘盛世他家这个儿,老娘哪天硬是抓他来拿针把嘴皮子缝了。”
“你惹他了?”
“他惹我!上个星期我新烫的这个头发,这个卷儿,这么时尚的卷儿,他给我说像拖把!”
“你手上的这把?”
“啊,气得我想给他一拖把。”
两厢端详比较,刘姨中肯点评:“你别说,真的是,这个娃儿眼睛更毒。”
拖把头失语,转身往屋里走。
“你干啥去,莫气,我逗你玩的嘛。”
“拿针!”
裘榆一步两梯爬到三楼,用力敲门。
门内窸窸窣窣摸索一阵,亮耳的拖鞋声响起来,裘禧拉开门:“求求您,下次自己带钥匙好吗。”
“好的。”
裘榆风风火火从裘禧身边掠过,她纵了纵鼻子。
“哥,为什么身上一股骚味?”
卫生间的门开了一道缝,裘榆把牛仔裤丢出来。
“帮我洗一下。”
裘禧半躺回沙发上,跟被抽了骨头一样,恹恹的:“不是吧,我看起来没事做吗?”
“五块。”
类似的交易是常态,裘榆没等裘禧继续发言,嘭地一下关了卫生间的门。
裘禧瞪眼,瞪这万恶的资本家作派。
但俗人信奉俗话,有钱不赚那是王八蛋。
她用木杆把地上的裤子挑起来放去阳台的塑料盆里,烧出半壶热水灌进去,加倒一瓶盖的洗衣粉。
杆子一扔,搓了搓手回去客厅。
等她把一切慢吞吞地做完,裘榆已经换了身清爽衣物,顶着一头湿发从卫生间里出来。
裘禧盯着电视:“饭菜端去厨房了,纱罩下面。”
“不想吃。”
裘榆坐她旁边去,问,“袁茶她哥要给你们补课?”
“啊。”
“谁牵的线?”
“那肯定是妈妈啊。
人家兄妹俩随时可以一对一教学,加我一个外人进去还不明显吗?”
“妈也叫我去了?”
“怎么可能,她才懒得和你找架吵。”
“但袁茶今天让我也加进去。”
裘禧弹起来:“你啥时候和她这么熟了?”
“没熟过。”
裘禧狐疑:“那你和袁木哥搭上交情了?”
裘榆觑她,听起来,袁木和我搭上交情他很亏吗。
裘榆开口:“不熟。”
裘禧露出惶恐的神情:“那小茶疯了?八竿子打不着啊!”
裘榆确定了本就确定的事,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