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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我不能沉浸在这样的幸福里。她惨笑了一下,我知道这很幸福,也很美好。我和你一起起chuáng,一起吃早饭,我们在大学里散步,和别人开心地说起自己的孩子。可太幸福了,你知道吗?这样的幸福,我不配得到。
小念他伸手想抱她,却被她躲过去,跳下chuáng,她与他隔着一张chuáng对立着,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唐亦天,别靠近我。我试了,我真的尝试了去忘记,可是我做不到。因为我根本就忘不了。也许我可以忘记恨你,也许我可以忘记你曾经做过的事,可是我忘不了我的父亲还在深牢大狱中。
唐亦天不明白,那样的美好怎么就一瞬间破灭了,像是一场梦一样,毫无征兆,说醒就醒,而无论你怎么做,都不可能回到方才的梦境中去。
你也别骗自己了。我都不可能忘记,也不可能骗过自己。韩念继续说,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我们躲不过,也忘不掉。我们可能回到过去吗?耀灵怎么办?我要怎么告诉他他有个父亲,他却一直不知道?我父亲怎么办?我要眼睁睁看着他有危险,然后我一个人幸福?
唐亦天哑口无言,韩念凄楚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看吧,你也知道没办法。唐亦天,那样的幸福你我都不配得到,当你当初选择把我父亲推进深渊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自己再不可能从我这里得到幸福。你唯一可以幸福的方式,就是忘记我。
从她回来的那天起,唐亦天就期盼着她能放下那该死的冷漠和傲然,变回曾经柔弱又依赖他的韩念。此时此刻,她确实那样柔弱又无助了,可却是在向他告别。
小念,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唐亦天伸手向她走近,韩念却退后了两步,摇摇头,别天真了,我们根本不可能像当年那样了,只要彼此深爱就可以天长地久。
她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拒绝,一刀就斩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留恋,像个英勇的大侠一般,不谈儿女qíng长。她是无qíng的剑客,却是他纠缠不放?
生活也根本不允许我忘记,它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发生了什么。她看着他,她眼眸中的唐亦天还是和当年一样,深爱着她,为了能和她在一起他什么都愿意做,天真又单纯。
隔了这么多年,她都已经不再那样简单透明了,他却还是那样,一眼就能叫人看透他的心。
梦就那样碎了,像水晶,像琉璃,像一切他们曾经拥有过的美好一样,碎得再也无法变回原样了。唐亦天不得不醒来,韩念,所以你丝毫都不留恋是吗?
她点头肯定了他心头的痛,像是把利刃又往里扎了三分,还让他亲眼看见自己是如何痛如何伤如何鲜血淋淋。对。我不会留恋,也不能留恋。
唐亦天拔出那把她cha进他心头的剑,却不带出一滴鲜血,好,那你就走吧,现在就走,离开我的视线!带着你的孩子,去管你的父亲!我不会帮你做任何事,你也不要指望我帮你做任何,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可以铁石心肠。
她不会痛,他也一样可以不在乎。
☆、PART30
韩念来的时候算是被押来的,所以没什么行李,穿上衣服怎么来就怎么走。
唐亦天冷着脸看她一件件穿好衣服,恨不得冲上去把她的衣服全部撕掉,只可惜,只是恨不得罢了。
最后穿好袜子,她走过来冲他伸出手,把我手机给我。
唐亦天递上手机,窗外漆黑一片,这样偏远的地方,又这么晚了,他并不认为她能走得了。
韩念接过手机开机,然后拨了个号码,电话接通,她也不回避,就当着唐亦天的面说,贺东言啊,你来接我一下吧。
挂上电话,韩念看了一眼冷着脸的唐亦天说,你不用担心我怎么走,你又不是第一次在深夜赶我走。
她把长发一束,在脑后盘了个简洁的发髻,整个人清慡又利落,好了,唐先生可以休息了,我去楼下等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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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贺东言早已睡下,被她一通电话吵醒,揉了揉眼睛就翻身下chuáng了。他的动静大了些,睡在他身旁的耀灵被他吵醒了。
你要gān嘛?小耀灵揉着眼睛,睡得迷迷糊糊,声音都含糊不清。
去接你妈妈。贺东言回道,抓起裤子匆匆套上,你乖乖睡觉。
一听妈妈要回来了,耀灵立刻来了jīng神,一个轱辘就爬坐了起来,妈妈要回来了啊!
是啊。贺东言又套了件线衫,你赶紧睡好,别动来动去,本来就感冒了。
恩!耀灵点头,两只黑溜溜的眼珠里满满都是期待,一点困意也没有了。
贺东言赶到市郊时,是彻彻底底的午夜时分了。韩念走出来的时候,唐亦天并没有送她,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贺东言探头看看窗外,咂舌道,住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到了晚上可真吓人。
韩念的目光也看向窗外,她想看看小楼之上,唐亦天是否会站在窗边目送她,可惜车窗高度有限,她只能看到二层的阳台。想想又觉得讽刺极了,是自己甩开了他,却又希望他来挽留自己。她自嘲地冷笑了一声,收回了目光。
她走的时候傲慢又利索,可真的上了车,那些觉得原本被她狠狠压下去的痛就一点点蔓延开了,先是蚁咬般的酸麻,一瞬间就变成了蚀骨钻心的痛。
他光着身子冲出房门找自己,他穿着运动裤和她走在J大的校园里,他把荷包蛋夹进她的碗里,他拉着她冲动地就出发去外地,他在深夜独自流泪
短暂而匆匆的美好像一张细密而锐利的网,把她紧紧网住,一点点收紧,丝线如利刃一样割开她的皮ròu,勒在骨头上,滴血不见,却叫人痛不yù生。
唐亦天,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痛,你也绝不是最痛的那个人,只是这命运像双刃的剑,我和你谁去握,都要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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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开上了路,山下幽静的小院在后视镜里一点点远去,贺东言突然问她,其实唐亦天的态度这么坚决,你就没怀疑过韩部长?
韩念单手撑着额头,很勉qiáng地让自己笑了一下,可是这个世界,我只能相信他,也只有我相信他不是吗?
这贺东言想想,不知该怎么回答。
韩念半开玩笑地又说了一句,不过我上次见他,他说你是好人呢。
那你必须相信岳父大人啊!犹豫不决的贺东言瞬间就狗腿了,岳父大人说的话,都是真的,都是对的!
韩念噗嗤一声笑了,目光一瞥,看见他穿着长裤却连皮带都没系。贺大少爷江湖人称金玉小王子,号败絮公子,平时最大注重的就是仪容仪表了。韩念可以想象出他被自己吵醒后匆匆忙忙套上衣服就跑出门的模样。
贺东言她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你上辈子是不是杀了我啊,要不这辈子gān嘛这么帮我,就好像欠了我的要还债一样。
贺东言稍稍一愣,继而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可不是,我也这么觉得呢!所以啊,你要是不还我,下辈子就该换成你偿还我了。
韩念歪头笑笑,那我还是下辈子还吧。
哎!贺东言由衷感慨,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拖延症晚期!今天拖明天,这辈子还能拖到下辈子!
韩念没回他,调低了座椅,靠着闭上了眼,像受了伤的小shòu蜷缩成一团,静静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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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出二十四小时,唐亦天就开始后悔自己就那样把韩念放了。他是恨她那副傲慢不求人的态度,以及她丝毫不留恋的模样,曾经的她不是这样的
可他蓦然想到曾经的她哀求了自己,自己也没有松手,她留恋他们的深qíng,却又是他自己亲手斩断了她的一切念想,不是吗?唐亦天始终找不到恨她的理由,每一次都能那样轻易地说服自己,为她开脱。
她的冷漠,她的决绝,不过都是无奈。
林书文送文件来时问他,之前放一放的方亮的事,现在要不要拿起来了?
唐亦天沉着脸,冷冷地说,以后这些事都和我无关。
恩。林书文点头,拿出随身的记事本和笔又问了一句,那孩子的事呢?也要划掉吗?
唐亦天冷着脸没回答,林书文合上本子,孩子今早去了市儿童医院。
唐先生停笔,怎么了?
好像是感冒转了肺炎,我也是刚刚接到的电话。孩子虽然在贺家,但只要有一点风chuī糙动,他们第一时间就能获得消息。
啪!地一声,银色的钢笔拍在檀木书桌上,震得他掌心发麻。怎么回事?
应该是换季节受了凉,感冒了没注意,加重了qíng况。林书文回道,现在已经住院治疗了,其他qíng况现在还不知道。
唐亦天猛地站起身,却又坐了回去,指尖不耐地在桌上轻叩了几下,最后深吸了几口气定下神来,对着林书文说,继续别给贺家舒坦日子过。
他最后一次见到孩子,耀灵还是健健康康的,被贺东言带走才多久,就生病了!还是肺炎!住院了!唐亦天真是有一万个理由掐死贺东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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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贺东言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头,继续跪求女王大人原谅。我真是无辜的!他之前是有点小感冒嘛,那我想风口làng尖上,还是别出门去医院免得被唐亦天那个混蛋发现,结果我昨晚去接你,哪知道他小孩子那么兴奋,从被子里跳出来不睡了等你,这、这这怎么就变成肺炎了呢
小耀灵没jīng打采地躺在病chuáng上,额头上贴着退烧贴,原本亮晶晶的一双眼睛此时空dòng又无神地半眯着。入了夜他咳嗽得更厉害了,每一声都叫贺东言胆战心惊。
韩念是生气,可她并不是气贺东言,更多的是气自己,但她yīn沉着脸不说话,把贺东言吓了个半死。
这都九点了,你先回去吧,让杨嫂明早八点来换我就可以了。韩念打了热水给chuáng上的耀灵洗了洗小脚丫,打发贺东言回去。
女王大人给他一个好脸色,抖M贺东言感激涕零,接了旨就滚。
晚上九点,呼吸内科病房区几乎都休息了,只剩下些许几个孩子时不时哭上一两声。韩念关上单间病房的门,拉开陪护椅,展成一张三段式的窄chuáng,放上被子,也准备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