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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意踮起脚,眯着眼睛看着树fèng里漏下的辰光,忽然有些感慨。或许她对谢天的爱意早就被两年的光yīn冲刷殆尽,她所怀念的,不过是那段肆无忌惮的青chūn罢了。
钟意跟着节奏qiáng劲的音乐摇摆起来,恍惚间听到有人叫她,扭头一看,那个人居然是谢天?!
钟意有些难以置信,又非常懊恼出门的时候怎么不翻huáng历,连逛个街都能别谢天抓包,现在真是跳进huáng河也洗不清了。钟意捏着机车包冰凉的扣子,只觉得凉气如蛇,一丝丝的舔着埋在手背下青色的经脉。
谢天穿着一件滑稽的文化衫,上面印着歌手大赛四个大字,他指着一群偷笑的学生尴尬的牵了牵唇角:这群小兔崽子让我赞助他们来着。
钟意僵硬的哦了一声,抬腿想走,却被谢天拦住,他高大的身影逆着光,把她整个的笼罩在里面,bī得钟意不着痕迹的退了两步。
谢天的表qíng有些受伤,依样画葫芦的和钟意拉开距离,笑容微涩:你为什么会来?我还有机会是么?
换做过去,只要谢天用这种口吻求她,钟意一定会立刻丢盔弃甲,缴械投降。可是过去的终究过去了。钟意垂下头,避开谢天灼热的视线,专心致志的研究着脚尖:谢天,你还不懂么?你已经和思妍在一块儿了,我和江哲麟结婚也两年多了,他对我很好。
对你很好?谢天嘲讽一笑,他对你就是这样的好法?
谢天忍不住笑起来,像是听了个极滑稽的笑话:时不时拉着你和我们见面?钟意,我不是不想忘记你,你认为现在这样,可能么?
谢天把手□兜里,对着虚空幽幽的叹了口气:他明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他明知道。
他知道?钟意的脸色不由的白了白。谢天的话把她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踩灭,灰白的烟雾一舔,心底满满的都是灰烬。
谢天眯了眯眼睛,眸色骤深:你觉得呢?
谢天伸手拨了拨钟意不小心含在嘴里的发丝,钟意避不过,只能僵着身子任由谢天摆布。
谢天垂下眼帘笑了笑,嘴唇贴在钟意耳边一寸的距离,热气如同伸开爪子的小蟹,轻轻挠着她的耳廓:友qíng提示思妍从两年前开始追我。而那时候,你们恰好结婚。
谢天慢慢松开钟意,湛然深秀的眼睛里蓄着一点宠溺:小乙,如果是我,我不会让你受哪怕一点点委屈。
欢迎你随时回到我的怀抱里来。
第 19 章
谢天的话如同魔咒般盘亘在钟意脑海里,舞台的灯光与炫目的阳光jiāo织在一起,钟意只觉得如坠冰窟,整个人都好像坠入了时间的黑dòng,听不见一丝一毫鲜亮的声音。
钟意忘记自己是怎么跟谢天告别的,也不知道自己怎样行尸走ròu般的回到公寓。她只记得自己魔障般的走到水族箱前,荧光穿过水体一片幽蓝,映在她脸上,如同狰狞的泪,静静的淌了一脸。
两条亲吻鱼绕着水糙追逐嬉戏,摇头摆尾的动作显得格外亲密。
这两条鱼是江哲麟某位小侄女送的。小女孩儿年纪不大,却特别懂得讨人欢心,非得把两条鱼取名叫小江江和小钟钟,江哲麟把小姑娘顶在肩膀上,拉开对方藕节似的小嫩手,叔侄俩一挤眼,笑得尤其ròu麻。
钟意被两人笑出一声jī皮疙瘩,拼命的挤兑他们:你看你看,小江江这嘴巴吸的,跟抽马桶的皮搋子有的一拼。
小姑娘摸摸自己油光水量的麻花辫,把眼睛那么一眨巴:啊那小钟钟就是马桶咯?
在江哲麟愉悦的笑声中,钟意被打击得身心俱裂,倒地不起。
钟意笑了笑,在两条鱼即将接吻的时候,抵住冰冷的玻璃板轻轻一叩,两尾鱼立刻惊惶失措的分开,只一下就消失在五颜六色的水糙里。
心里居然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快意。
江思妍追求谢天,而谢天对自己余qíng未了,江哲麟娶自己是为了成全自家妹妹么?那他的牺牲未免太大了一些,也未免太高估自己的作用。真正的拦路虎是郑思然吧?
只是,江家俩兄妹的感qíng真好到了这种地步?毕竟,江思妍的母亲沈青曾经bī得少年的江哲麟不得不流落异乡,辗转去了美国。
难道,江哲麟是利用她打击江思妍?明知道江思妍苦恋谢天,却时不时带着谢天的旧qíng人出现在他们面前,让谢天在新欢旧爱之间摇摆不定?
两种想法在钟意脑海里胶着着上升、jiāo锋,其惨烈程度堪比世家大战。落地钟在黑暗里发出悠长凄厉的鸣叫声,铛,铛,铛,一声叠着一声像是砸在心上,浑浊的声音震得钟意头晕目眩。
她浑身无力的斜靠在冰凉的玻璃上,呆呆的不知站了多久,
身后响起轻微的开关声音,满室光华倏然而至,刺目的灯光让钟意不由自主的挡了挡眼睛。
江哲麟讶异的挑挑眉:你在?怎么不开灯?
钟意慌忙把目光转向水族箱,固执的不肯回头:不想开。
江哲麟被她气笑了,换了拖鞋走过来,发出踢踏踢踏的声响,在钟意心里揉捏出一种酸软的qíng绪。江哲麟从背后圈住钟意,钟意挣了挣,江哲麟便愈加收紧怀抱,大概是刚应酬完,江哲麟身上jiāo织着淡淡的烟酒气味,好在他的声线还算清醒:又在赌气?视线下移,落在钟意□的双足上,江哲麟忍不住轻斥:还嫌苦头吃得不够多?
说完江哲麟便折回去拎了拖鞋过来,很自然的半跪在地上握住钟意的脚想要套进去。
钟意被江哲麟突如其来的动作窘了个大红脸,温腻柔软的脚底是江哲麟gān燥宽大的掌心,心里忽然蹿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心酸夹杂着甜蜜jiāo织成一种尖锐的苦涩,钟意连忙抱着腿往边上跳了两步,一脸戒备的看着江哲麟:gān什么呢你!
江哲麟把鞋放在一边,两只手搭在膝盖上,笑得很无奈:还知道脸红,下次还敢么?
钟意语塞,埋头抢过拖鞋慌忙穿上。
江哲麟只当她是害羞,在钟意头顶微微笑着,声音动听极了,也刺耳极了。
在江哲麟眼里,钟意是不是笑料的代名词?
居然痴心妄想,江哲麟会爱上她?
她到底有多蠢。
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江哲麟这样实在让钟意挑不出错来,但要坦然面对江哲麟温柔似水的目光对她来说也是不可能的任务。
钟意gān脆把那本肇事的般若密多经放在膝盖上,一页页胡乱翻着,厚实的纸张捏在手指间有种安定人心的作用,没翻几下,钟意就觉得昏昏yù睡,头一点一点的,像个心不在焉的小尼姑。
江哲麟正在看财经新闻,余光瞟到钟意那副困倦的模样,不着痕迹的靠过来一些,把那颗乱动的脑袋固定在自己肩上。
这时候的钟意往往最温和无害,平时那张小嘴厉害得他只想一口堵上,以绝后患。
江哲麟略一沉吟道:思妍从美国转学回来,B大的课程有些跟不上。你替我多照顾她一点儿。
钟意刚刚放松的神经猛的一紧,眼睛倏然打开:怎么个照顾法?
江哲麟感觉到钟意的紧张,手在她背上轻轻拍拂:思妍读的也是新闻专业。她对国内报业很好奇,想进晨间实习一段时间。她一个小孩子做起事qíng来难免没规矩,我想着把她转到你手下。你就多担待着点儿。
江哲麟。钟意闷闷的叫了一声。
嗯?江哲麟侧过脸,修长的手指捏住钟意细弱的后颈,轻缓的按摩着,沉静柔和的目光让钟意只感到铺天盖地的烦躁,她甩了甩手,把脸埋进江哲麟半透明的稠质衬衫里,尾音极轻的颤动着:没什么。我照顾就是了。
钟意没想到江思妍第二天就出现在了晨间。
江思妍长得美,又是江哲麟的妹妹,一群人巴结还来不及,就差没众星捧月般把她捧在手心里。
江思妍看见她眼睛亮了一下,忙着招手:嫂子嫂子,快来快来!
招小狗似的语气让钟意略感不快。最让她无语的还是江思妍对她的称谓。虽然她们确实是亲戚关系,可是在工作场合这么肆无忌惮的使用亲密称谓,别人又会怎么想真当晨间是江家开的么?
钟意映着头皮把江思妍从人群中引出来,低声对她说:思妍,以后在晨间最好叫我的名字。明白么?
江思妍一眨眼:不明白。
钟意无奈:这对一个实习生影响不好。就算你做得再好,别人都会认为是我偏袒的缘故
江思妍一脸不在乎的腻在钟意身上:嫂子你这么认真累不累啊?我本来就是来玩玩儿的啊,不对不对,我还是为了正事,正事!你和谢天不是同学吗?你肯定比我了解他,求求你帮我追他好不好?
钟意的脸色刹那只剩青白二色。
她凝睇着江思妍,手指不由的绞紧女士西装的下摆:善意提醒被认作多管闲事,苦心经营的工作被当做玩票,曾经的恋人居然要她帮着倒追?
好,很好!简直是欺人太甚!
钟意努力控制着嘴角抖动的幅度,匆匆甩下一句对不起,几乎是夺路而逃。
不出所料,她刚对江思妍甩了脸子,片刻江哲麟的电话就追杀过来,还说什么记得她喜欢吃刺身,特地约她在城中新开的日本料理店吃饭。
她是不是该庆幸,江哲麟还有这个心思敷衍她一个借口?
江哲麟的做法愈发印证了钟意第一种猜想。他们真是兄妹qíng深,而她又何德何能?!
钟意出门的时候正好撞见林妙妙。
林妙妙瞥了一眼钟意:诶诶诶,无奖竞猜时间,钟意一脸煞气的样子像谁?
钟意拧着牙关冷笑:董存瑞。
林妙妙莫名其妙的张大嘴巴:啊?
钟意眼里闪过一丝决然和苦涩:因为我要去炸碉堡!
钟意冲进去的时候,江哲麟眼皮微微一撩,语气一如既往的和煦又欠扁:谁又惹你了?
钟意怒极反笑:你觉得跟咱俩都有jiāo集,又恰好在今天能惹到我的人,会是谁?
江哲麟握着小陶瓶的手顿了顿,眉心微蹙:思妍?
钟意只觉得江哲麟装得真叫一个像模像样,咬着嘴唇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