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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韵锦整整地看了他几秒,意识如慢镜头般在脑海里回放。是了,在医院里,她和叔叔刚送走了妈妈。护工推走妈妈以后,她就一直蹲在那里,然后他来了,他说:哭吧,韵锦。她居然就这样在他怀里哭到无力再哭为止,失去至亲的黯然也再度回到心间。
站在chuáng边的那个人被她直勾勾地看着,不禁感到有些不自在,你脑子烧坏了,看看着我gāngān嘛。
苏韵锦无心嘲笑他突如其来的结巴,环视房间四周,这是哪儿?
我家。他答得再自然不过。
你哪个家?苏韵锦微微皱了皱眉。
程铮看了一下天花板,我又不是被收养的小孩,我只有一个爸妈,一个家。
苏韵锦的反应是立刻翻身下chuáng,不顾自己一阵无力感。
我家又没有鬼,你吓成这样gān嘛。程铮没好气地按住她。
苏韵锦叹了口气,我得去医院,我妈妈刚过世,还有一大堆事qíng等着要去办对了我叔叔呢?
都睡了一天了才想起你妈妈的事,要是真等着你的话,那也耽误了。你就放心吧,你叔叔在医院已经把手续结清了,至于你妈妈按照你叔叔的意思,是先在省城的火葬场火化,后面的事一起回你们家的县城再cao办。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她丧母的心qíng,他后面的几句话口气放柔和了许多。
苏韵锦低下头,原来她都睡了那么久。一觉醒来,妈妈就真的跟她永远天人相隔了。叔叔现在在哪里?她问。
第二十一章我爱的人都会离开(4)
先回去了,你一直发着高烧,在医院躺了半天,我见你没什么事了,但一直迷迷糊糊地,就先把你送回我家休息。
苏韵锦用手捋了捋头发,哦,这样呀,那谢谢了,我看我还是先回去,你爸爸妈妈回来看见也不好。
程铮语气顿时尖锐起来,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爸妈你又不是没有见过,他们会吃了你不成?他见苏韵锦不语,执意起身找鞋,才无可奈何地补了一句,反正他们也不在家。
可我还是得尽快赶回去,叔叔已经很累了。苏韵锦尽量不让程铮误会她的意思。
那你也得吃过饭再走,我送你回去。他的语气不容反驳。
苏韵锦也不跟他拗,从chuáng上爬了起来,肚子确实有些饿了,没有必要跟身体较劲。起来的过程中她留意看了一下整个房间,认识他那么久,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一看就知道是男xing的居住空间,陈设并不繁复,但处处可见设计时的匠心,收拾得也很gān净。其实程铮是个挺简单的人,只要居住舒适整洁,其余的要求都不是很高,所以在他们当初那个蜗居里,两人也是有过幸福的时光的。
程铮把药递给她,她默默地就着刚才那杯水吞下,跟着他走出房间。餐厅里已经摆有饭菜和碗筷,程铮先坐下去,qiáng调道:先跟你说啊,陈阿姨回老家了,饭菜是楼下叫的外卖,你就将就着吃吧。
苏韵锦对吃的不像他挑剔,听见后也只是微微地点了一下头,坐到他对面,拿起了碗筷。记忆中两人上次单独这样面对面地吃饭的记忆遥远得如同前生,苏韵锦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嘴里,觉得莫名的苦涩,她qiáng咽了下去,觉得不对,又再吃了一口,确定不是自己的qíng绪影响味觉。她想说点什么,终究没有说话,再把筷子伸向另一盘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嚼了几下,很快地给自己盛了碗汤,刚喝了一口,这次她没有忍住,只得叹了口气,放下餐具,看着程铮,这家伙居然什么也没动,用一种古怪的表qíng专注地看着她。
程铮,你去哪里订的外卖?
楼下四川人开的蜀地人家,还可以吧?他答得飞快,显见早预料到她有此一问。
你得罪过他们的老板或大厨?
我又没病。gān嘛,不好吃吗?
很难吃。苏韵锦难得这么直接,她看着程铮自己吃了一口,然后低声咒骂了一句。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就是蜀地人家的大厨?苏韵锦好像若无其事一般说道。
程铮的脸立刻变得通红,飞快地放下筷子,再夺下她手里的碗,匆匆说道:难吃就算了,我,我下楼再去买。说完逃也似的跑回房间拿钥匙。
苏韵锦看着他仓皇的背影,低低地说了一句,程铮,你这是何苦?
他的背影僵在那里,这是我的事。
苏韵锦也站了起来,其实,菜虽然难吃一点,但是我很高兴。
程铮慢慢地转过身, 那个其实都怪菜谱太烂,我发誓我绝对严格按照程序和步骤去cao作的
厨房还有材料吗,还是我去做吧。
他指了指厨房,忙不迭地点头。
苏韵锦在厨房里忙碌,程铮倚在门框上看着她,一言不发。旧时的记忆一点点地回来。
苏韵锦将jī蛋打进锅里,感觉到有一双手无声无息地缠绕在她腰上,然后是他的呼吸,热热地在她身后。
放手,程铮。
不可能。
苏韵锦不语。好像他们认识以来就不断地在重复这样一句话:
程铮,放开。
我不放。
可是他真正放开她,她比什么都疼。
不管你用什么理由,我就是不放。他的声音在她肩上传出,闷闷地。
你再不放手,jī蛋就要煎糊了,你不饿吗?苏韵锦无奈笑道。
当然饿,但是我想吃的不是jī蛋。他的唇跟他的低语一样,暧昧地在她的耳边游移。
第二十一章我爱的人都会离开(5)
别这样。她微微偏开头去。
程铮困惑地喃道:为什么不能这样,你还是不要我吗?
苏韵锦熄了火,放下手中的平底锅,转过脸面对着他,如果我说我不想,是骗你的,我不是圣女。真的,程铮,如果你要的是一次激qíng,我可以给你,但是如果做爱可以解决我们两人的问题,那就不会有今天。
我不是嫖客,会随便找个女人解决。我这样,是因为这个女人是你,我以为你懂。程铮皱眉。
苏韵锦笑笑,别忘了,四年了,我们中间隔着的那一千多天不是假的,很多事qíng都不一样了,最起码的,你忘了郑晓彤?
程铮沉默,就在苏韵锦决定放弃这场jiāo谈的时候,他开口说道:韵锦,我也是个人,也会有等累了的一天,一度我几乎以为,这辈子再也不能这样抱着你了。晓彤她给过我很多安慰。
所以,你就更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是不是?
可能你不会相信有晓彤这样的女孩,很多人会觉得她傻,她很单纯,但是是真正的善良。那天是她找到我,告诉我在六榕寺见到你,我才知道她其实很清楚你是谁,可她让我来找你。想不到吧,苏韵锦,像你这样一个自私、别扭、冷血、固执的人,怎么可能相信会有这样的人存在跟你相比,她就像天使。成功地看到苏韵锦露出黯然的神色,程铮自嘲地笑了笑,可我偏偏没有办法爱上天使。
苏韵锦低头不语。
程铮用手抬起她的脸,别对我说内疚那一套,感qíng从来没有公平,我承认辜负她,可继续跟她在一起也是种辜负,我讨厌婆婆妈妈地拖着。如果势必要对不起一个人,那我只能对不起她,因为另一个人我绝对不可以放手。你说,我们是不是一样自私?
苏韵锦挥下他放在她脸上的手,程铮用这只手置于她的腰后,把她的身体用力按向自己,你还要说什么,想折腾我到什么时候?
别这样。苏韵锦吃力地跟他拉开一点距离。
要我放开也可以,除非你亲口说,你不爱我,说呀,苏韵锦,你看着我说,你不爱我
苏韵锦刚张口,就被他霸道地堵住嘴。程铮的激qíng一触即发,连扯带拉地解开她的衣扣,然后再是自己的。当他上身赤luǒ在她面前时,她一眼就看到了那根链子上的吊坠,海蓝宝柔和的光芒灼痛了她,原来它在你这里。
程铮抓着她的手,贴在坠子上,也贴在他的胸口,你说过不会丢下它,你说过的!苏韵锦把坠子握在手里,闭上眼,流泪。
两人纠缠着,从厨房到卧室,契合的那一刹那,彼此都叹息。程铮的动作,似要把她嵌进灵魂里,他差点以为这一幕永远只能在梦里,看到她微微疼痛的表qíng,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压抑都有了补偿。冲刺的时候,他喘息着,俯身看着身下的她,每一次撞击,都伴随他的苦苦追问:说你爱我,或是不爱我,说啊,你说啊,我要你亲口说他脖子上的链坠垂了下来,跟随他的动作激烈地晃动,苏韵锦在激qíng中辗转,在他追问得越来越急切的时候,挺起身,用嘴轻轻含住垂在她眼前的坠子,程铮呻吟一声,在她体内爆发,快乐攀到顶峰的时候,他叹息:其实你爱我
第二十二章兜兜转转,原来你还在这里
激qíng过后,两人静静相拥,直到汗水慢慢消散,苏韵锦才说:程铮,你睡了吗?我们能不能说说话。
程铮含糊地嗯了一声。
两个人,相识了十一年,朝夕相处了近三年,他们分享过男女之间所有最亲密的第一次,可是竟然从来没有认真地静下来jiāo谈,从来没有问过对方最想要的是什么。
开头有些艰难,苏韵锦想了一会才说道:孩子两个月的时候,它忽然让我疼痛,其实在失血休克之前,我已经开始害怕我有可能失去它。它是当时我在这个世界上跟你最后的牵连,我不能没有它,只要它平安,我愿意用一切来换可是终究没有留得住。手术的过程里出了点小问题,后来医生告诉我,以后我都不能再有孩子了。我躺在病chuáng上,唯一的感觉就是恨你,因为我不知道应该怪谁,我必须找一种更qiáng烈的感觉来代替绝望。所以我发誓,我再也不会等你了,我要忘了你。可是,当我重新见到你,我开始忘了我的誓言,你看,惩罚来了,我身边重要的人,一个都留不住。
程铮支起头,看着她:简直笨蛋!如果是我让你违背了誓言,那也是惩罚我,你说身边的人一个也留不住,除非是我也死翘了。
苏韵锦失笑,还是胡说八道。程铮,我是个特别糟糕的人,我总以为自己知道自己要什么,其实到头来总发现自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