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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没有。
    当韵锦松开手将程铮送的手机沉入珠江的那一刻起,她终于清醒,她和程铮真的分开了,他对她死了心,不会再跟她有任何联系。她不是没有想过,两个人继续在一起迟早会窒息,可他真正放手,如将她的血ròu之躯生生斩开,那种痛何止是撕心裂肺可以形容。
    他说她不爱他,他竟然说她不爱他。
    接下来就是那不堪回首的噩梦一样的三个多月,她绝望地躺在病chuáng上,连最不堪的念头也有过。半夜醒过来,喉咙火燎一般的gān痛,她按亮呼叫灯,值夜的护士开了小差,她只得自己挣扎着去拿chuáng头的一杯水,第一次够不着,第二次咬牙把身子探出一些,第三次的时候刀口迸裂,她终于够着了那杯水,如甘霖般从喉咙灌进去,就连伤口的疼痛也暂时感觉不到。
    那时候,莫郁华去了上海,做一件她一辈子最大的傻事;沈居安追随章粤去了法国;苏韵锦没有想到后果那么严重,起初连妈妈也没敢告诉。一个人举目无亲地在医院里,同事那边却带来了公司即将人事大调整的消息。她预感到自己将失去什么,索xing什么都不害怕了。
    这时徐总独自来看她,她受宠若惊,虽然他是当初慧眼将她招聘进公司的人,但作为公司高层领导,亲自来看她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职员,的确是意外而又意外的事。徐总给她打点好医院的事qíng,在公司人事大动dàng的关口为她保留了一席之地,下班后偶尔来看看她。
    苏韵锦不是傻瓜,这个世界谁会无条件地给予另一个人支持?从徐总的眼神里她渐渐看懂了一些东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异样地缄默。后来妈妈还是知道了她的病,立刻从老家赶了过来,不见了程铮,却遇到了徐致衡,妈妈十分意外,但也没说什么,当然,苏韵锦并没有告诉她,徐致衡在台湾结过婚,后来被总部调到大陆任职,妻子不愿意跟过来,两人便渐成了分居状态。
    出院后,想起过去,恍如隔世,她知道有些东西她是永远失去了。坦白地说,徐致衡没有bī过她,一切是她自己的决定。在生和死的边缘走了一轮,才发现原本她的那些坚持和可怜的自尊是多么可笑,人到了绝境,一无所有的时候,自尊不值一钱。她没有权力清高,因为她还得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更好,她已经失去了爱,不能再失去继续找寻幸福的能力。徐致衡是恰恰出现在这个时候的一个人,他在深渊边缘拉了她一把,是她溺毙前的一根稻糙,她没有别的什么可以还给他的了。
    于是就这么成为了别人眼中的第三者。抛开别的不谈,其实她和徐致衡之间谈不上jiāo易,他成熟、英俊、事业有成、知qíng识趣,最重要的是有着成熟男人的宽容和豁达,如果更早一点遇到,她会爱上他。他在她眼里不是一个功成名就的已婚男子,而是一个身在异乡的寂寞的人。苏韵锦也不是生活在真空中,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女人,接近四年的时间,冷暖自知,
    除了在医院时,苏韵锦没有接受徐致衡任何形式上的赠予,她需要钱,但不是以这种方式。在公事上她没有因为和徐致衡的暧昧关系而觉得有所倚恃,不想要名不正言不顺的成绩,所以必须更加努力,毫不懈怠;徐致衡也是个有原则的人,很少将私人感qíng带到工作中去,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她几年来事业的顺利,其中都有他的功劳。有些事qíng是很现实的,如果没有徐致衡,苏韵锦不可能在医院躺了三个月后,面临公司的人事大洗牌,还能保住自己的位置;不可能在病愈后重新得到那个她住院前曾经拒绝了的培训机会;她的企划方案做得再好,作为一个没有资历的年轻人,如果没有上司的肯定很难付诸实施;人事考核和升迁的关键时候,面临同等条件的竞争者,他有理由选择另一个人,而不是她。这些她都很清楚,能做的,只有咬了牙做得更好,向所有的人证明她配得到现在的一切。她还是成功的,这些年来,公司里关于她和徐致衡的流言不是没有,但是明里暗里,没有一个人敢说她苏韵锦坐在今天这个位置上名不副实。
    第十七章四年,冷暖自知(3)
    早在他太太找到她之前,苏韵锦已经预感到她和徐致衡的关系快要走到了尽头,他不说,但她知道他开始矛盾了。他和太太毕竟是爱过的,大学时的校友,相恋多年走进婚姻殿堂,婚后也感qíng甚笃,只不过是距离让他们疏远。徐致衡放不下苏韵锦,这很正常,他们给过对方最现实的温暖,但苏韵锦明白,自己必须有个决断。说她忘恩负义也好,过河拆桥也罢,风大雨大,天黑路滑的时候,她和徐致衡结伴同行,雨停了,天亮了,必然要分道扬镳。不爱也有不爱的好处,分开了,尽管遗憾,但也仅仅是遗憾而已。
    从此回到公司上班,她和徐致衡只是上下级,多少过往就此埋藏。刚开始多少会有点尴尬,好在徐致衡很有气度,私jiāo不在了,公事上对她的欣赏依旧不减,只是市场部在六楼,销售总监办公室在十一楼,除了例行开会和请示汇报,两人见面的机会也渐渐少了。
    倒是陆路,自从那晚撞上了徐致衡太太那单事,得知了苏韵锦和徐致衡之间的关系后,连续几天愁眉不展。苏韵锦着实看不惯她的杞人忧天,便在某天下班前把她叫进办公室。
    最近怎么回事?苏韵锦在座位上看着她。
    哪知她扭捏了一阵,说道:我现在才知道背负了那么大的秘密,却又不可以说出来,是多么难受的一件事qíng。
    苏韵锦哭笑不得,我认为你把我要的资料拿错了两次是更值得难受的事qíng。
    就此对她郑重警告,责令她把jīng神集中在工作上不提。
    中秋过后不久就是苏韵锦二十八岁生日,生日那天妈妈给她打了电话,无非是叹息她老大不小了,感qíng却没个着落,而老家隔壁谁家的女儿,跟她同龄,儿子已经上幼儿园之类的话。
    妈妈这几年身体越来越不好,各种毛病不断,苏韵锦凡事都尽量顺着她,这次也一样,于是在电话里郑重承诺,遇到了好的对象绝对不会错过。也是陆路有心,在她的发起下,市场部的同事一起给苏韵锦送了一大束夸张的玫瑰。没有女人会拒绝玫瑰,下班后,苏韵锦把花搁在副驾驶座,闻着车里淡淡的花香,也就不觉得年纪又长了一岁是多么可怕的事qíng。
    前几天莫郁华就约好了晚上跟她吃饭,庆祝她的生日,于是下班后,苏韵锦开车回家换衣服。到楼下的时候,她再次看到了那辆眼熟的VOLVO。其实早在一个星期前,苏韵锦已经在地下车库里见过这辆车,当时她吃了一惊,细看车牌号果然就是那晚跟着她的那辆无疑,当即找到了负责车库的保卫,却被告知这辆车的车主也是他们这个小区的业主。苏韵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可以解释为正是因为车主住他们这个小区,所以那晚才巧合地出现了她以为对方跟踪她的误会。
    这次快要经过那辆车旁的时候,苏韵锦放慢了车速,摇下车窗,她想,幸运的话或许可以看到车主的庐山真面目,但车里显然没人。小区里物业有规定,私家车不允许在非停车场的公共过道上久停,这VOLVO的车主想必不会离开太远。莫名的好奇心让苏韵锦也将车靠边,静静地等待,结果没有让她失望,没到两分钟,一对男女相拥从电梯间走了出来。
    如果换一番心境,韵锦会觉得眼前这对男女一起构成了一幅很悦目的画面,男的高挑英挺,女的小鸟依人,两人显见qíng意缱绻。这一刻,huáng昏时分,苏韵锦坐在车中,天色一点一点地暗淡下去,这黑暗吞噬天地,吞噬她,铺天盖地,将一切揉成灰烬,只余眼前一对璧人,他们相对而笑,眼里没有旁人。
    不是没有想过终有一天会狭路相逢,她以为自己可以一笑泯恩仇,再不堪,也能装作平静的走开,原来竟不可能。她本能地想一踩油门走开,可是身上每一寸血ròu都不属于她,硬生生坐在车里,看着他和她上车、离开。
    两辆车迎面而过,他没有看她。
    苏韵锦一动不动,从后视镜里看着他的车扬长而去,自己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只觉得手脚俱是冰凉,一种苦涩夹杂着酸楚的滋味从胃里涌了上来,她赶紧推开车门,趔趄地冲到一旁,单手扶着棵观景的棕榈树,俯下身不住地gān呕。巡逻的保安走了过来,认出是她,关切地问了句,苏小姐,你没事吧?苏韵锦感激地朝他摆摆手,重新回到车上,这才发现自己残妆下的一张脸,苍白得鬼似的,额际手心冷汗津津。当下衣服也顾不上换,调转车头就往约好的地点开去。
    第十七章四年,冷暖自知(4)
    抵达餐厅时,莫郁华已经先到了,看着苏韵锦寒着张脸,失魂落魄地前来,不觉大感意外。苏韵锦坐下来,默默地喝了大半杯水,才把刚才那一幕徐徐向莫郁华说起。
    半晌,莫郁华才搭腔道:你说程铮这样做究竟是什么意思,不可能是巧合吧。
    苏韵锦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管他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巧合,他居然搬到跟我同一栋住宅楼,还跟着这太可怕了。
    莫郁华叹了口气,都过了那么长时间,大家既然各自有了各自的活法,他这样又是何必?
    郁华,你说,他会不会是心里记恨,故意找了个人来气我?苏韵锦带着点希翼地看着好友,似乎期盼着从对方嘴里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莫郁华迟疑了一下,yù言又止。最后还是狠心说道: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程铮他确实是有女朋友的,我也是听周说来着,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据说长得挺小巧玲珑的,跟他一个学校一个系出来的,好像比我们晚了几届,听你刚才的形容,我看八成就是她。
    苏韵锦低头专注地听着,良久,抬头一笑,眼里最后那一点星火也熄灭,是吗?
    莫郁华看她这个样子,又有些不忍,韵锦,你是个明白人,应该比我清楚,你们已经分开四年了,现在这种qíng况是难免的,又何必放不下,把自己bī得那么láng狈?
    你说得对,我比谁都清楚,凭什么要他为我守身如玉?他有了别人,我不是没有想到过,可是眼不见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跑到我的面前。她低声笑笑,无限凄婉,郁华,我是不是很可笑,今天之前,我也开始觉得自己的确过得很好,就算再见他,至少也可以装作一笑了之,原来都是笑话,他们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揪了心地难过。无论他是什么目的,想必都成功了。
    也不知道你们两个上辈子谁欠了谁的。莫郁华摇头,那你总得有个打算,我看程铮搬到跟你住在一栋楼,不仅仅是气气你那么简单。